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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歌(11)

作者: 江山予青 阅读记录

余秋亭见李周氏苦楚哀恸,于心不忍,便好声相劝,应承着帮衬其寻了城中豆腐坊的活计,使其早日脱离苦海。

见谢凌春彼时食指大动,望着桌上那几道做得鲜香淋漓的小菜蠢蠢欲动,祁征忙捉了谢凌春手腕起身,“伯母,我与秋亭先生和这位今晚还要替李姑娘引渡魂魄,使其尽早转生,饭就先不用了,怕误了时辰。”

李周氏闻言也不好挽留,只道了酬谢之类的话,便由他们去了。

银盘淡如云洗,皓色千里,白日里的云浪叆叇如今消散殆尽,青天如海,月下拓出三道身形,飘忽如魅,正往村尾方向而去。

见余秋亭行出一段距离,谢凌春便凑到祁征身旁,“祁大人,方才见我羊入虎口,急忙相阻,莫不是怕我被那李周氏毒死,以后见不到了?”

“确实怕。”

“祁大人放心,我早便识穿那李周氏面目,”谢凌春踩住祁征被石子路拆折的奇形怪状的影子,祁征每走一步,谢凌春便跳过去将其身影踩住,你行我逐,颇以为乐,“且不说今晨带我们去那破庙躲雨时的诸类巧合,我见今晚那蕈菇之中杂着些许斑褶菇,分明是想加害于你我,况且她说李亥一直躲藏于山间,今日李亥不慎落下的那鞋履,虽穿着痕迹深刻却不见泥垢,显见是近来未去过山间,也就是说那李周氏所言非实。”

“所以我便将计就计,先封喉位再食用,再看那李周氏反应,不过大人你这样心系于我,莫不是怕我死后,漫漫人生无人吵嚷,寂寞难捱?”

“怕你死了,我还得给我自己收尸。”

谢凌春早猜到祁征俐齿伤人,反觉有趣得紧,仍追着那影子前去,直至望见一爿残垣断壁,想是风雨摧折而致,其间侥幸存了几间石房,只是门窗俱是损毁,放眼其中床榻杂物积堆,桌椅倒跌,狼藉一片。

正是那李蔚君将嫁的夫君、林姓书生的家院。

绕过坍圮墙垣,李蔚君与林书生投身而亡的那口水井赫然在目,井栏沾染霜白,莹莹点点,井口深阔,因而衬得井口好似一只巨轮天眼,深邃骇人。

一场急雨刷洗,地上痕印皆消匿不见,寻无所获后便转向井中。

借着余秋亭手间的光火,三人向那井壁看去,一面砌石错综,便于攀行;另一面则是一块光滑整石,年久积攒的青苔被剐蹭出三道痕迹。

莫非有三人投井不成?除却村店井中的死者、业已下葬的李蔚君,究竟还有何人?

但闻水声滴答回响,声声宛如催命符咒,阴惧的气息笼罩于斯,井中再难寻线索,余秋亭便提议往那幸存的几幢石屋中一看。

屋中四下探看而去,箱箧桌碗、各类用度皆寒陋,书倒存了良多,尽是些经义注疏、法度礼乐之类。

此人倒尤爱写些酸诗唱和、尺素传情,其间不乏露骨孟浪之语、倨傲自矜之词,尤见心性,而却只有一个以“郎君”起笔、未见署名的回书者,所写尽是郁郁不得志此类内容,笔迹混浊呆滞,断非李蔚君手书,往来书信,竟百封余。

而此处并未察见任何李蔚君关联之物,虽按理既两情相悦,该余留些书纸传情、物什寄意,此正是蹊跷之处。

三人正纳罕之际,谢凌春手间烛台曳摇欲灭,寒风倒灌而入,激出细长阴森的恸哭嘶鸣,床帷瑟瑟,书页喧哗,光火跳跃闪避,宛如鬼境。

虚空岑寂之中,似有人敲击门扉般,传出一阵哒哒声响,好似自四方环围而来,又好似自地府上涌而至,时重时缓,如钟似鼓,怪异非常。

余秋亭素来怕鬼,见这架势,早捂嘴阖眼,蹲在祁征身后,一只手紧揽祁征大腿,抖如筛糠。

谁知那祁征虽面上镇定如常,心下却也陡生几分忌惮骇,不由得往谢凌春身后退躲了半步。

谢凌春一面在祁征腕上扣了扣,令其心定,一面瞥见余秋亭揽了自己身体,心生嫌恶,遂作弄般伸脚往其屁股上踢了一脚。

谁想那余秋亭登时身体如坠冰窟,尖叫出声,扯着祁征在地上翻滚骨碌几遭,在床缘处结结实实磕了脑袋。

“废物。”谢凌春暗骂余秋亭,见连累祁征,躬身伸手要扶,往里一瞧,却见床脚足里头落着个金镶玉匣子,不染一尘,光彩熠熠。

“谢凌春,玩笑莫要开得过分。”祁征早站起身,面上显见愠怒,伸手抻起捂着脑袋喊疼的的余秋亭,有了先行归去的架势。

“祁大人,莫急着走,我这不是不小心误伤了余先生,这匣子送你赔罪总行了罢?”说罢便变戏法似的自身后摸出方才那箱匣,烛影幢幢,十寸见方,通体鎏金辉煌,匣顶以脂玉嵌了丰润桃实和一尾吐泪草鲤,匣身以彩笔绘了绵密交绕的治蔷,都丽艳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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