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瘿——北京城非主流故事(18)

我拿起手机，示意二人将荒谬的争论声音压低，拨通了芳芳的号码，今天她在单位参加客户聚会，要很晚才散，说实话我有点儿不放心。

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了芳芳庸懒的声音：“喂……干吗……？”

“hi……！亲爱的！”我冲满脸怪笑的黄毛和刘天立伸出中指做了个下流的动作，“你在哪儿啊？要不要我去接你呢？”

“我在单位参加客户聚会呢，一年一度联系感情啊！他们都是我的财神爷，把他们哄好了，我的业绩才能上去！”芳芳停顿了一下，酸溜溜地反问道：“你在哪儿啊？是不是又跟那些狐朋狗友臭吃臭喝呢！”

“哈哈哈，被你发现了，要不要我现在立刻弃暗投明赶去接你？”

“算了吧，我还没玩儿够呢！一会儿我搭客户的车……你先回家去吧……”

电话里非常的乱，听不清楚芳芳在说什么，多难得的一次献殷勤的机会，结果闹了个热脸贴冷屁股，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好，你小心点儿，咱们回家见！”

我相信，在挂上电话的瞬间，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堪，为了掩饰此时的沮丧，我抄起酒瓶子，将剩下的多半瓶啤酒都灌到了喉咙里。

“给脸不要脸！”，黄毛吐掉口中的花生壳，义愤填膺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你就多余哄她！女人啊，打断她的腿，她才知道谁是爷！再说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是合法的，不过就是你情我愿的同居，高兴呢，就在一起乐呵乐呵，不高兴呢，就分手，至于这样愁眉苦脸的吗？”

“你少说两句好不好！”刘天立瞪了黄毛一眼，转脸对我说：“齐子，你别生气，他那嘴就爱胡咧咧！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把心情调整一下，耐心等芳芳回来，和她过个浪漫温情的周末……”

呆在一边的黄毛做出呕吐的表情。

没有心思跟他们继续臭频下去，我决定接受刘天立的建议，离开他们两个活宝。于是站起身来，向家的方向走去。夜已经深了，灯火通明的簋街越发热闹起来，似乎是凉啤酒喝多了，我感觉浑身一阵冰冷……

来到楼下，抬头朝我家的方向看去，窗户是黑的——芳芳还没回来。芳芳不在家的时候，除了睡懒觉，我很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家中，没有了女人的家，只是个空盒子，丝毫没有家的味道。

天上没有月光，乌云将星星藏在了身后，空气既潮湿又沉闷。细细的汗从毛孔中渗出来，挂在皮肤上，又粘又潮。虽然，我非常渴望能冲个凉水澡，再喝一口芳芳熬的绿豆汤，然后躺在沙发上吹空调、看电视。但面对楼上那黑漆漆的空房间，这腿就是挪不动，我真的不愿意独自上楼，去忍受那份孤寂。最后，我索性坐到了马路牙子上，等待芳芳的归来。

已经是深夜了，寂静的街道上，我再次感到自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狗，正慢慢地被黑暗所吞噬……

一辆轿车由远而近开了过来，停在了小区门口，我瞟了一眼——是新出的奥迪a4，门开了，车上下来一位女士，身穿白色纱质吊带裙，长发披肩，在路灯的勾勒下，丰满的身躯、修长的大腿散发出青春和活力。她蹦跳着走上马路牙子，回身冲车里的人招了招手，轻声说了句：“再见！”然后转身，有节奏地扭着腰肢，哼着歌儿向小区大门走去。

小区的灯光比较明亮，此时我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芳芳！

虽然仅仅隔了一条马路，我却觉得芳芳的背影如此陌生，我甚至不晓得她什么时候拥有了这样一条美丽的裙子，不敢相信她唠叨、麻烦的表皮下竟然隐藏着这么高雅的气质！不清楚她家庭妇女般的性情背后，还有如此清新、活泼的一面！平日里的巫婆摇身一变，成了童话故事中的公主！

“芳芳……”我对着她的背影，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被黑暗包裹着的芳芳听到身后有人呼唤她的名字，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已经是深夜了，现在可不是逛街聊天的好时间，弄不好再碰上色狼！一向胆小的芳芳加快脚步，想尽快走到楼里，却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险些跌倒。

“芳芳……！是我！齐子！”我放大了声音，想让她知道——有我在，她是安全的。

芳芳回过头，看到我颓废的容貌，如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恐惧表情连同美丽的气质瞬间消失了。公主重新变成了巫婆，她一面上下打量我，一面用生硬的口气质问我：“你不回家，猫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啊，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黑路。”我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