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瘿——北京城非主流故事(108)

头脑虽然模糊，眼睛却更加清楚起来，看什么东西似乎都很消极，马路上匆匆来往的人们都带着一张张伪善的脸，对谁都微笑，却轻易不说实话。商场的老板一面大喊“顾客就是上帝”，另一面却总是想方设法搂“上帝”口袋里的钱。连知名导演都大言不惭地表示：“观众不是上帝，是我的对手，把他们口袋里的钱变成电影票我就赢了。”……

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说，但烦恼还是挥之不去。

其实我心里最清楚，始终困扰我的就是垂泪玫瑰留给我的那笔不义之财，由于没有找到最好的处理方式，我不得不继续让它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时间在推移，地球在旋转，我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天找不到工作，就得吃一天闲饭，而每次当我禁不起诱惑而动用这笔钱的时候，都感觉到心在流血。黑暗中，我不止一次狂抽自己的嘴巴，骂自己无能，可毫无办法，天生是个孬种，就必须忍受烂泥扶不上墙的命运。

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垂泪玫瑰，没有帮她报仇，钱也没有用到正地方，而且还有了新女朋友，假如她在地下知道了这一切，灵魂还能得到安息吗？而我还有什么脸去面对鲜活美妙的人生呢？姐姐啊，姐姐！你的灵魂到底飘哪儿去了？哪怕给我托个梦呢，告诉该如何处理这笔钱，即便是她让我烧了我也绝不会违拗。怕鬼鬼偏来，等鬼鬼不到，阴森的房间里平淡无奇。

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身为名牌大学本科毕业生的我居然迷信起来，跑遍北京的名寺古刹，求神问佛，但根本无济于事，睡眠质量反倒更好了，几乎是躺下就着，而且根本没有梦。

赵非建议我去看鬼片，据说他看完后经常能感觉到孤魂野鬼在房间里徘徊。于是我跑遍各大音像店，搜罗到所有古今中外的恐怖鬼片，一个人猫在北里12号小区里狂看。开始还能感觉到心惊肉跳，但很快整个人就麻木了，甚至可以看着《人肉叉烧包》啃猪蹄儿，连续播放《午夜凶铃》后，对着满是雪花的电视坐一宿。我的运气可真差，别说垂泪玫瑰，连本该出现的贞子都没来！直到连《咒怨》都拿我没辙的时候，我又一次彻底的失望了。

又是一个酒醉的深夜，房间里黑着灯，窗外的天阴沉着，看不到月亮和星斗，我独自坐在沙发上对着垂泪玫瑰的画像发呆。头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过去的场景，美丽的笑、辛酸的泪和破碎的脸交替浮现在脑海中，我依稀感觉到，垂泪玫瑰本身就是个贮藏在我心底的阴影，她把我的一切都染上了沮丧的颜色，恐怕在今后的日子中，我永远都摆脱不了她的影响了……

正烦闷间，依稀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当，当，当”，只响了三下，却相当清晰。这大晚上的，会是谁呢？我赶紧起身，血液一下子涌上了脑子，让我打了个趔趄，视线模糊起来，这难道就是征兆吗？

门开了，门外没有人，只在防盗门上别了张粉红色的纸条，外面是一片黑暗，楼道里相当的静，我满心诧异地取下纸条、关上了门。

打开灯，轻轻展开纸条，上面写了浅浅的一行字：只有光明才能治疗你内心的创伤，找到光明，就是找到了重生的机会……

纸条里还包裹着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我捏起花瓣凑到鼻子底下，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我兴奋得再一次打开门，楼道依旧昏暗、静谧，没有任何反常迹象。我抬手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多，已经是深夜了，却没有丝毫的睡意。犹豫了片刻，我回屋披上件外套，再一次走出房间，登上了楼顶的天台。这是垂泪玫瑰曾经最喜欢呆的地方，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站。我信步走到天台边，欠身往下看去，满眼都是黑暗，零星有几点灯火。

一直积压在我心底的力量猛地爆发出来，像一只野狼，我在黑暗中大声哀号：“我要你回来告诉我该怎么做！你却留下这么个狗屁纸条？是不是要玩儿死我你才高兴……啊……啊！”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我背靠栏杆坐了下来，攥紧那张纸条，细细回味上面的句子。寻找光明？什么是光明？习惯了黑暗的我怎么去寻找光明？不是每个人都有将自己暴露在光明之下的勇气！也许太阳出来了就算光明了？

我又一次抬手看了看表，还不到三点，哎……光明来的真是太慢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温暖的阳光中苏醒过来，如同一只结束了冬眠的狗熊，舒展着自己麻木的四肢，昨晚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那张原本紧握在手中的纸条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上面的字迹却清醒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