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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灯(73)+番外

作者: 鹤走川 阅读记录

部将挨个听毕各队回复,答道:“回将军,仅余不到百名散兵。我方伤者三百,死者二十六名,百姓共有五百余名受伤,无死者。”

幸亏陆镇庭的铁锋营与弋阳驻军营苦苦鏖战三日三夜,又将百姓安置得妥帖,否则他们的伤亡极可能更大。且城中百姓但凡有一个因此事而亡者,无论是何理由,凡涉此事者皆逃不了一个贬字,命保不齐会丢在何处。

顾岸听罢沉吟片刻,“九云那边情况如何?”

“暴雨已停,大堤暂稳,牧仁拓道之事想必不日即将完成。罗统领手下部将来信,您走后不久,麟甲营副指挥使袁少瑞入城路上不料突遇暴雨,与安置灾民处的巡守士兵相碰,两方交战,罗统领亲自拿下了袁少瑞押在军中。”

蠢货。顾岸心下轻呵一声,蔡澜还真是心大,九云信报一封尚未送到北境大营,连九云近来的局势也未查明,他竟敢贸然派个蠢材来担此要任,陡遇暴雨大败一场也是活该。

不过既如此,想必九云那边应付得过来。

顾岸吩咐道:“你遣人回九云驻军营知会罗统领,眼下狄人方退,弋阳局势不稳,为防敌袭,请他分散部分兵力前来增援。我即刻率军驰援北境大营。”

“是!”

“唐副帅重伤,快传军医!”两名兵将唐瞬抬入铁锋营军帐,军医统一集中在了那边。

主帐内,袁叔铮坐卧不安,闻声立刻掀了帐帘出去,见唐瞬浑身红透,血水从甲胄的缝隙间往外涌,满额冷汗,脸色苍白,握剑时间太长,虎口已经裂开。

“操他娘的野狄子。”袁叔铮忍不住咒骂一句,疾步翻身上马,高喝一声“驾”往北策去。

他本是战场厮杀之将,强迫他坐在主帐里听着一个个将士来报伤亡与战况,还不如给他一把剑让他冒死拼杀。他为大梁血战半生,余生也必付与这六万里北境。

沈骤躲在马厩里一声不敢吭,待发觉麟甲营空了大半,方才小心翼翼地溜出来,扫量一眼四周,而后握住腰间剑鞘,随手牵了匹被挑剩的劣马骑上,勒住缰绳往北去。

他从军多年籍籍无名,孤身漂泊异乡,无显赫门第依仗,自是万般不平。但大梁总需要将士打仗,趁他还未有心仪的姑娘,倘若身埋北境黄土也不会有几人为他伤心,干净上路,正合他脾气。

“敌军距大营十里!”

“敌军距大营六里!”

“青狼营帐敌袭!”

“敌军距大营五里!”

“唐副帅撑不住了!”

“杀!!!”

铁骑逐兵戈,四面伐战鼓,长弓取颅,横剑穿腹,马蹄踏血。

一声声将士的怒吼与战马的嘶鸣震彻长夜,黑云遮压弦月,雷雨炸开在天边,倾盆暴雨兜头劈下。

“赤狄军自侧翼袭营!”

袁叔铮来不及抹去脸上糊的雨水,横剑挡了二人而后挑剑刺入一人胸膛。他回首沙哑地嘶吼:“为百姓而战!!!”

“为北境而战!!!”

“为北境大军而战!!!”

从龙功臣自北境而出,又被拔去爪牙扔回这里自生自灭。

但北境的人从不会自生自灭,他们会在风雪里再塑骨骼,将滚烫的坚韧揳进骨血里。

北境大营的将士声声嘶吼,仿佛恨不能将数十年的隐忍恨意与滔天不平顺着喑哑的喉管从肺腑里徒手掏出来,淋上北境大雪镇过的烧北风,然后用烧红的烙铁凿铸进刀剑,将敌人碎尸万段。

赤狄军队为首一辆战车,年迈瘦小的大巫与一名身披狼皮、头覆草环、口衔明珠的纤细少女一同展臂仰头舞蹈请灵,祈求神明降下福音,祈求赐予他们遗落的明珠一些神力,保佑战争的胜利。

“赛罕泊的女儿,神明遗落的明珠,祈求神明赐予草海的鹰隼、王庭的合罕以神的力量,请保佑他咬下老虎的头颅,吞下大蛇的眼睛,斩断熊罴的手脚——”

留吁布各手持重逾百斤的鬼头刀,横刀策马向南冲杀,斩落马上将,削落步兵颅,刀指北境大营后模糊不清的弋阳关三个大字。

“章明都,我来替我的父亲取你人头!”

血流漂杵的旷原尽头,一支箭矢刺破滂沱雨幕,瞬间射在留吁布各的铁扣臂缚之上被弹落在地。

留吁布各顿觉手臂微痛,他回首睨向身后那道引弓搭箭的、高大丝毫不输于他的人影,紧接着便听见大梁军士的猛烈呼号——

“陆将军驰援赶到!!!”

“将士们,死守弋阳关!!!”

那道人影疾速驰来,凤筋大弓与鬼头刀霎时相撞,刀弓相抵的电光石火之间,留吁布各与陆镇庭对视,看见了他锐利如炬的目光。

他知道,章明都的北境已如老合罕的旧王庭一般悄然葬在风雪里,眼前这个才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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