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15)

他想起了和他第一次去游乐园的那天，天空是蔚蓝色的，春风是暖洋洋的，他们俩玩遍了园里所有项目，两个大男孩都是不知道累的年纪，跑了一天依旧能在夕阳下大声欢笑。那天在一个没有人的小巷里，陈寂风捂住他的眼睛，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了他。那天晚上他们俩都激动的一整晚没睡。

他想起了高考的那天，他早起了一会悄悄在陈寂风的上衣口袋里塞了一张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分开进考场的时候他们坚定的和对方击了掌，约定一定要考到一起，最后也真的那么幸运的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他想起大学他们第一次做的那个晚上，陈寂风慌慌张张的生怕弄疼了他，他一出声那个笨蛋就害怕的不动了，最后还要他脸红着告诉他别停。

他想起了毕业后的每个日日夜夜，他生病的时候紧张的脸色煞白的陈寂风，他累到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做饭的陈寂风，他哭泣疲惫的时候总是不声不响从背后牢牢圈住他的陈寂风……

曾被他忘却的，被他认为是尘烟的往事在这个充满惊惧的夜晚如此清晰的一幕幕浮现，成为了他温暖力量的源泉。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逃出来，如果他真的丧生在这次灾难里，他一直爱笑的老陈应该会痛苦的大哭吧，不知道他能不能最后看一眼自己冰冷的尸骸。

而后呢？是逐渐走出这份回忆和另个也许叫赵令也许叫王令的男人相爱，还是一辈子被困在和他的回忆里永远难以忘怀。

他承认，在此刻他自私又卑鄙的希望是后者，他知道前者更能让陈寂风幸福，可是他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将爱的人拱手让人。

哪怕这仅仅是他对死亡的预想。

“我得好好活着，我必须好好活着”余令想“我不能让老陈伤心，更不能给他爱上别人的机会，他是我的，他必须永远是我的，我要亲口告诉他，我爱他”

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涌上了爱的力量。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余令直感觉自己的腿和提着两台rtk的手在打哆嗦。

没有人敢停下来，危险仍然高悬头顶。

杨楷瑞突然面无血色的扯住了他的袖子。

余令抬起头，只见面前的窄窄的路上横亘着一堆巨大的土石。

毫无疑问，这儿发生了滑坡，而且堵死了他们唯一的一条路。

他们无路可走了。

第9章 chapter9

陈寂风看到余令的时候，后者正斜椅在医院的长椅上，披着军大衣，捧着一杯热水闭着眼睛清浅的呼吸。

大雨已经退去，橘红色的朝阳透过窗户和层叠的树影打在他凌乱的发丝上，雨后清新的空气伴着青草的芬芳飘过窗棂，和着消毒水的味道包裹着走廊里每个匆忙或悠闲的人。

短短的走廊上只能看到一派温柔宁静的景象，好似昨夜的危险从不曾发生。

陈寂风登时眼眶一热，双拳死死的攥住，他凝望着看起来没受任何伤好好的余令，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不希望自己哭，憋的脖子上的青筋蹦了老高。

余令被一个骨折的小伙子鬼哭狼嚎的吵闹声音吵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衣衫不整的陈寂风正站在几步外的走廊里像头凶兽一般眼眶红红的死死盯着他。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一个箭步冲过来的陈寂风就把他箍在了怀里。

陈寂风的怀抱温暖且熟悉，余令紧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在此刻终于嗅到了放松的气息。

陈寂风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把他钳制在怀抱中，好像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血肉筋骨，这样才好永远不再和他分开。

余令缓缓闭上了因为看到所爱之人千里迢迢奔来而泛起泪花的眼睛，坐在长椅上仰着头任他抱。

片刻时间，揽着他的人肩膀剧烈的抖动起来，他感受到一滴滴冰冷的液体滴在他的脖颈，又顺着衣服的空隙消失在他的脊背，男人小狼般的呜咽声在耳边响起。

余令偷偷舔掉自己已经流到脸上的腥咸泪水，站起来抬手轻柔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给他的男人一些安抚和力量。

呼吸之间没人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哭着拥抱着，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彻夜的惊惶和恐惧几乎让他们精疲力尽，他们太需要用此刻的拥抱和泪水来缓解昨夜的痛苦。

“小余哥，我买了点早饭，快来……”杨楷瑞从电梯里冲出来，话说到一半就因为眼前的景象戛然而止。

余令的脸正对着他，他甚至能清楚的看见余令已经哭红了的鼻头和陈寂风充满占有欲的拥抱。

眼前相拥的两个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杨楷瑞目瞪口呆，被雷劈了一般站在原地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