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3)

目光流转，吴念看见空着的自己的座位，位置前座的严江又转身在和谌昱说话。

突然，那人抬眼直直地朝吴念望过来，吴念霎时心惊，急忙转开视线，接着把介绍词说完：“我来自二班，今后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谢谢。”

说完，吴念下台回到座位，余光瞟见旁边的人懒懒地转着笔，似乎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他动着骨节分明的手指，黑色的笔杆在指间绕来绕去，吴念差点花了眼。

第 3 章

新学期初始，整个华城一中渐渐漫开纸卷气儿。

下课铃打响，班级开始闹腾起来。

学生时候，亲近是很快的事情。

吴念坐在座位上看着班里渐渐相熟打闹的氛围，下意识转头，旁边是空空如也的座位。

“发什么呆呢？”

张心突然蹦出来，吓了吴念一跳。

“心心你干嘛！吓我！”吴念拿起笔戳张心的胛肢窝。

张心一边躲一边顺势坐在吴念旁边，“痒痒痒，我错了我错了！”

“晚上回我家？”

“好，不过我得和我妈说一声。”

“哦，你知不知道校门口开了家新的奶茶店？好想喝珍珠奶茶。”张心靠在吴念的肩上，揪着玩她的头发。

“不知道。”吴念放下笔，“你想去的话……”

抬眼对上那人淡淡的目光，吴念突然噤声。

谌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与他的面无表情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身边的严江，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玩世不恭。

张心把椅子坐得东倒西歪，身子还倒在吴念肩上，没发现事态发展。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像是表达歉意，吴念看向谌昱，露出一个笑容来。

笑容稍显干涩。

吴念耸了耸肩提醒，“心心，起来。谌昱来了。”

麻雀精满脑子塞满了珍珠，反应迟钝：“来了就来了，不关我的事啊？”

看那人面露不耐，吴念不敢再看他，从张心手里扯回自己被把玩的头发，再一次提醒道：“你坐的谁的位置？”

张心这才反应过来，“腾”的一下直起身子。

“抱歉啊谌昱哈哈哈。”张心觉得丢死人了，侧头放低声音，“念念，我走了。”说完，麻雀精一溜烟就蹦走了。

谌昱的椅子横七竖八的。

抬头，果不其然那人的眉头紧皱，吴念轻轻咳了一下，伸手把谌昱的椅子摆回原位。

“别紧张，别紧张。”严江反身在吴念前座坐下，“他就不太喜欢别人碰他东西。”

“心心不是有意的，我替她道歉。”

谌昱拉开椅子坐下，颀长的腿屈起，不置一词。

“他就那样，别理他。”严江安慰道，“诶，吴念，那地上是不是你掉的硬币啊？”

严江用眼神示意，吴念顺着望过去。

“是我的。”

应该是刚刚和张心玩得厉害，不小心把校服外套口袋里的硬币给带出来了。

可那位置……

好巧不巧，就在谌昱的另一侧的脚边。

难不成从那人的腿下穿过去捡？吴念在心里立马否决掉。

吴念正想老老实实起身绕到另一边，却见谌昱弯下了身子，指节弯曲，轻轻松松捡起了那枚硬币。

“谢谢。”

他把硬币放到吴念的桌上，眼神冷澹如水。

上课铃突兀地响起，一切回归肃静。

吴念重新把硬币揣进口袋，小小的金属圆片带着那人的指印逐渐变得灼热——

高一那年，她经历了多少晦涩不堪的事？

父母终于离了婚，苏吴两家分道扬镳。

孩子抚养权上出现了最大的分歧，两家人争执不休，吵上了官司，谁也不肯退让。

她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抹着眼泪写完的作业，听着房间外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她连迈出房门的勇气也没有。

都想要弟弟，没人想要她。

后来，法院判决书下来，弟弟由父亲抚养。

吴念那天放学回家，进门看见的只有满屋子的残碎和母亲的冷眼，直至今日回想起那个场景，吴念都会全身冰凉像被抽干了力气。

那段时间，她好像提线木偶似的上下学，学校里独来独往，完全与人隔离，外人看来高冷疏离，实则濒临凋败；放学回家便习惯性地收拾凌乱的家，全全受下母亲向她发泄的哀怨怒气。

那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撑不住了、累了。

直到那天早上——

她精神恍惚到忘带了乘公车的零钱，她无措木然地站在车门口，任司机骂骂咧咧，本想转身下车。

“我替她付。”沁凉平直的声线杂着冰雪初融的温和善意，她愣怔地看过去，那一刻少年干净清爽的模样在吴念的心里凿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