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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喜鹊(6)+番外

江鹊小心坐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他大抵是有些累了,这回没问她,直接将电子体温计在她额上轻轻贴了一下。

江鹊没预料这个动作,她屏住呼吸,身体僵直,只是这短暂的片刻,他身上清浅的檀木味道钻进来,捋平心慌。

36.5.

已经退烧了。

沈清徽不语,起身给她冲了一包感冒冲剂递过来。

方口玻璃杯,深褐色的液体在里面泛着波光。

她道谢,两手捧着那玻璃杯小心喝。

而他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茶几上搁着一木盒,里面盛有烟丝。

他抽出纸卷烟,静默不发一语,卷烟时,灯光镀上,隐约见手部的线条。

她见过很多漂亮的手,可这样修长干净的,是独一份。

江鹊敛下视线,想起昨夜暴雨时他撑一把黑伞,为她遮下风雨。

这是她二十年的人生里,屈指可数的一点温暖。

他或许是随意地卷着烟,两指捏一撮细细浅金色烟丝卷入纸中,手指沾杯中茶水一捋,烟卷好。

这般动作,做的流畅,似她看过的上了年岁的港片,他侧颜清绝,一双眼睛看人时平静,窥不到半分真切。

她喝药,他拨弄几个烟盒。

空气里安静,让江鹊有几分不自在。

他们明明是陌生人。

可这样的相处,莫名有几分融洽。

只是江鹊胆小紧张惯了,在沈家的时候,人人都可以欺负,在公司,也人人可以取笑。

从没人这样关怀过她——尽管,他看起来矜雅尊贵,他是沈清徽,这应当是他骨子里的风度。

“您……怎么还没睡?”

江鹊小声问了一句。

“睡不着,”沈清徽将木盒扣上,淡笑,“老毛病了,不碍事。”

他失眠很久了。

江鹊端坐在那,犹豫一会说,“我…我外婆给我唱过一首歌,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很容易困,你可以搜搜听听。”

“叫什么?”

“Love is gone。”

沈清徽视线扫了一圈,没找到手机,正巧这会他毫无睡意,便又随意一问,“会唱?”

江鹊抿抿唇,慢慢启口。

这是一首英文歌,外婆给她唱过很多次。

外婆年纪大,英文其实算不上标准,但被她唱出来,有种别样的味道。

“今夜请别离去,为我再驻足一次

提醒我曾经的美好,

让我们坠入爱河,

此刻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我祈求你,别离开,此刻我只想你陪我。”

沈清徽泡了一杯清茶,单手掌着墨黑磨砂茶壶斟茶,他不喊停,她不敢停。

悄悄看一眼,这般能把万物万事做得如春风融雪的男人,是很难让人挪开视线。

可江鹊骨子里就藏着浓浓的自卑,他越是平静矜雅,她心下越是有种卑劣感。

两手捧着玻璃杯搁在膝盖上,江鹊低了视线。

沈清徽倒是头一回听这么清甜的声音。

他斟茶,水撞击骨瓷小杯,清脆碎响,她的声音很清浅好听,如雨后潮湿清新的花园。

沈清徽不由自主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到底年轻,侧脸尖润,挺翘秀鼻,樱唇饱满,身上仍穿着他的棉麻质的衬衫与长裤。

他比她高一截,这衣服穿的松垮,领口微松,少女的脖颈纤细,肌肤也在这浅光下有种羸弱的白。

像藏在淤泥下洁白无瑕的藕。

沈清徽也不知怎的想起这么个比喻——初见她时,狼狈的泥泞不堪。

而这会,她一身白色,干净纯瑕。

沈清徽不动声色,“多大了?”

“二十岁。”

二十岁。

他长她十五岁。

他今年三十五。

“在读书?”这年纪,应当大三。

“……没有。”江鹊视线更低了,声音也更小,她很少会对外人提起自己的过往,更何况像沈清徽这样的人。

那些一地鸡毛的过去,她也不觉得他会想听。

“在沈明懿的公司里做平面模特,”江鹊慢慢说,“高考前一天,家里出事了。”

沈清徽静默了片刻,“抱歉。”

“没事,谢谢沈先生,沈先生也早点睡。”

“晚安。”

江鹊站起来,走到厨房将自己用过的杯子洗刷了,本想拿出来,又觉得这是自己用过的,跟他的应该区别开。于是小心将这个玻璃杯放到了厨房的流理台边。

沈清徽看见了她这番犹豫几秒的动作。

脑中不由想起刚才那段英文歌词,他扯唇笑了笑,不甚在意。

江鹊的手机落在了沈家老宅。

但她一大早仍然起来了。

这或许是这三年来养成的习惯,又或者是惦记着昨天沈清徽说的在这里做事的原因。

他在她无家可归的时候收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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