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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32)+番外

“我想,你的婚事,咱们自家没甚亲戚,外祖家也还没回来,是不是请你的同年在京城的,给搭把手?”

“幺妹。”

“三哥要读书,还要找先生。还有迁坟的事儿……”

“幺妹!”

“啊?”

“你知道,要做成事,第一要紧的是什么吗?”

“啊?”

“要活得长。”

程素素一怔,知道程犀是拿当初兄妹俩说过的话来提醒她,当时她的意思是“路很长,事很多,不能急,忙则出乱,要一步一步来。”

程素素争辩道:“可是,这些都是急事呀。”

程犀摸摸妹妹的脑袋:“事急,心不能急。何况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程素素深吸一口气,故意很慢很慢地问道:“那,大哥说,怎么办?”

程犀笑着扫视一圈,轻声道:“看看,家徒四壁,就不要想着一天将它装满。有时候,还要拿出去一些用。事情虽急,你不是已经都有处置的办法了吗?嗯?”

兄妹俩大眼瞪小眼,一个比一个眼睛瞪得大,瞪到再也不能睁得更大了,程素素猛眨眼睛:“我,我知道了。”

程犀柔声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不是要你压抑自己。已经有把握的事情,急它做什么?要作戏的时候,再显出急切来。嗯?”

程素素终于安静了下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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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饭后,程素素派卢氏去找王妈妈:“有些京里的事儿不大懂,想请教王妈妈。”将王妈妈给诓了出来。

王妈妈这几天自觉扬眉吐气地回到了京中,亢奋得丝毫不觉得劳累。听卢氏叫她,王妈妈一刻也不耽搁,以与年龄不相称的迅捷,出现在了程素素的小院子里。

程素素的院子里有一株桂花,不粗不细,还未开花,程素素就站在桂花树下等她。王妈妈来了,先陪笑叫一声:“姐儿。”

“进屋说话吧。”

屋子里也没有多余的摆设。程素素先坐了,示意王妈妈坐下,才缓缓地道:“有一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要与您老商议一下才好。”

王妈妈心里高兴,谦虚的话也用兴奋的口气说出来:“哎呀呀,姐儿抬举我啦,有什么用得着我这老东西的地方,只管吩咐。包管干好!不是我吹,我打生下来就在这京城里长大,京城的事儿,我熟哩!姐儿有不懂的,只管问!”

一大串话炸下来,程素素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等王妈妈说完了,问道:“给大嫂下聘的事儿,您老知道了吗?”

“哎,大娘子可上心了,不是要拿出压箱底儿的好物件来的么?姐儿也别太在意,大娘子说了,她的私房,总是要多留给姐儿些的。那是聘的丞相家的闺女,不好寒酸的。我看啦,给姐儿留的,多。”

程素素想咬人,还要作很担忧的样子,幽幽地说:“我才不争这个。您老想,这聘礼拿出去,被人看来,一问,这哪儿来的?宫里来的。怎么有这个的?唉……哪怕大嫂进门,阿娘悄悄地都给了她呢?也不好这时候拿出去给人看的。”

王妈妈的兴奋,冷却了。程素素续道:“咱家最在意这事的,不是别人而是阿娘,没进京就先病了一场。要她事后回过味儿来,不定怎么懊恼,您老说是不是?”

王妈妈一拍大腿:“就是!姐儿说,怎么办?”

“你来,我教你。”当下一句一句教了王妈妈,又反复问她记得住了,才放她去找赵氏。

王妈妈前脚走,床边衣架后面,转出了程犀。程素素道:“大哥,走?听听?”

赵氏房里的对话很简短。

王妈妈一进房,便有些夸张地地道:“哎呀,大娘子,这对簪子可好,这颗宝石大。”

赵氏的声音透着些喜悦:“给丞相家下聘,总不能显得寒酸了。往年我们还取笑过,哪个进士娶了尚书家闺女,聘礼都要岳家先贴补去。我儿不用这样啦。”

王妈妈激动地说:“哎哟!这可好,到时候拿出来……哎呀!!!”

程素素捂住了脸,王妈妈这戏演得也太浮夸了!亏得赵氏现在遇到事情,几分精明劲儿散了一大半儿,否则该看出来了。

赵氏也觉得王妈妈有些怪异:“你这是怎么了?”

王妈妈真心为赵氏委屈,开始念词夸张,说到最后,真情实感地哽咽了:“这要让人说起首饰的来历……”

接着,是一阵声响,王妈妈真切的焦急的声音:“大娘子,哎呀,都怪我……”

“不,”赵氏的声音很低,程素素和程犀两个,耳朵都贴到了窗纸上,才隐隐听到她说,“我没事,我不能病,不然旁人会说闲话的。”

王妈妈低声劝慰:“都会过去的,如今大郎也出息了,大娘子也要做婆婆了。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以后大郎还能做宰相呢!”

赵氏的声音坚定了一些:“我且得好好的,大郎可不能丁忧,耽误前程!”

程素素捂住了嘴巴,借着窗纸透出来的微弱光线,看到程犀的嘴唇,抿得很紧很紧。两人又站了一会儿,直到里面王妈妈安抚完赵氏,服侍赵氏睡下,又吹了灯。程犀牵着妹妹,悄悄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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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去玄都观的日子,因为有头天晚上的事情,程素素乖巧得不得了。王妈妈觑了个空儿来对她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她的心情依旧沉重。

玄都观香火颇旺,道观又大,等闲人见不到紫阳真人。

程家却是例外。

程犀一到,就有小道士跑过来,引他们往后走,一路去拜见紫阳真人。小道士十二、三岁的样子,白皙干净,眼睛一下也不往后面家仆担的礼物担子上瞧。程犀认得这小道士,与他低语几句,慢慢说话。

走了颇长的一段路,到了最后面,才是紫阳真人清修的静室。一个小院子,三间房舍,院中两株大松树。小道士说:“到了,我去通报一声,师父师叔都在里面呢。”

得到应允进了室内,只见紫阳真人盘膝坐在一张榻上,程玄乖巧地坐在他的右手边,眼巴巴看着紫阳真人。听到脚步声,漫不经心一回头,见自己妻儿都到了,程玄才跳过来,向紫阳真人献宝。

紫阳真人是个清癯的道人,脸上依稀有年轻时清俊的痕迹。因患有失语之症,看到程犀等人只能微笑点头,观之可亲。

小道士摆上了拜垫,一家人依次上来磕头。

程犀年初进京见过他,语气里带上几分亲昵地向紫阳真人问好。又以向紫阳真人献上方物。赵氏与程素素对紫阳真人尊敬得紧,准备礼物时也备的是力所能及的最好。

不料,紫阳真人一看这许多担子就着急了,亲自将盖子揭开。但见里面绫罗绸缎、金银玉器,乃至于上好的纸张笔墨都有,登时气得脸都红了。

跺着脚,手指哆嗦着指着程犀,紫阳真人一失语之人,发出了“嗯嗯,唔唔,啊!”的奇怪声音。

程玄急切地问:“师父不想要?怎么啦?有什么不好?都是我们的心意啊!”说到末尾,居然带了一点点委屈的哭音。

紫阳真人深吸一口气,从一只食盒里拣出一只果子来,对着剩下的担子一直摆袖,示意不要。脸上的焦急之气,几乎要凝成实体、掉到地上了。

程犀皱眉一想,上前道:“师祖放心,这些并非贪赃所得。我还不曾做官呢。家里日子也过得下去,待我授官,自有俸禄养家。阿爹亦将有赐官,阿娘将有敕命。”

紫阳真人舒了一口气,缓缓回到榻上坐了。

气氛重又缓和了下来,程玄将儿女再次献宝。这一回,紫阳真人往程素素的道袍上,多看了两眼。程犀猜度其度,小声解释:“并未授箓,不过穿着方便。”

赵氏一直默默不语,听到这话,心道,也是该打扮起来了。

那一厢,总是程犀说话多些,程珪十分老实坐在一边,程羽有点坐不住,被道一一瞪,安静一阵儿,片刻之后,又动一下,再被瞪一眼。广阳子道:“小孩子家,出去玩吧,你师祖见你活泼,也是开心的。”程羽不好意思地一笑,马虎行个礼,跑了出去。程珪见状,起身去追,防他淘气生事。

程素素眼观鼻、鼻观心,听他们说起选看风水之地迁葬,以及推算娶亲吉日。这两样是紫阳真人最挂心的,早早推算好了,由广阳子取了写好的日子,拿过来给程犀看。

广阳子问:“都在这里了,挑你觉得合适的。”

程犀将纸张给程素素:“你念出来,一起商议。”

程素素一一读了出来,各人各抒己见,这一天紧了,准备不过来,那一天听说圣上要做某事,可能客人到不了,又有一天,哪家里又有大事,或许会堵着路。玄都观在打卦算日子上,消息称得上灵通,广阳子与丹虚子你一言,我一语,程玄夫妇仿佛天聋配地哑,一个字也没讲。

最终,定下七日后迁葬。放定、婚礼的日子,却是要与李家商议着来的,广阳子、丹虚子希望能够半月后放定,两个月后成婚。两位师伯操碎了心,师侄才中进士,父母又是这个样子,急需要一位贤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