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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208)+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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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里,程素素果然如约凑起了牌局。夏大娘子是个理事的人,程素素将采莲借给她,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夏大娘子与两个女儿身上都换上了新裁的衣裳。初到一地做官,总要体体面面的,夏大娘子手头有几匹自觉到地方上也穿得出去的料子,与程素素赠的一比,就次了一等。夏大娘子斟酌再三,还是用了程素素赠的衣料。

到见了面儿,夏大娘子自己先说:“来得匆忙,亏得娘子帮忙,不然还凑不齐这一身衣裳。”

这么坦荡的,反而让程素素高看一眼。赵娘子与王经娘子也不在意这个,王经娘子在京城见多了穷官儿,深知其不意。赵娘子更是不愿多事,上司家的态度这么明白了,吃多了撑的去唱反调!

人头凑齐了,唱曲儿的琵琶弹了起来,才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虽然是借打牌的名义来交际谈事情,可夏大娘子她不会打牌!

程素素笑指着采莲道:“一事不烦二主,你到大娘子身后去,给她支支招儿。”

牌局这才凑了起来。

先是问候夏大娘子可习惯邬州气候,又问家里怎么样一类,全是闲扯。夏大娘子倒是坦荡,与程素素见了一面,她就心里有数了,有这么一位戳着,想虚张声势端着京城架子好叫人高看,只有丢人现眼。不如诚实一点。

赵娘子心里生出些轻视来,夏大娘子的嗓门还是那么的大,震得她耳朵疼。赵娘子还有一个心事,她近来因女儿的婚事愁得不行,女儿不比儿子,一年大似一年,等不得了。选个女婿,还要合八字、下聘、备嫁妆,细细准备下来,一年都不算多,到时候珍姐得多大年纪了?听说来了夏偏将家,她甚至动过念——虽然是武官,毕竟不是无知的武夫,珍姐这样识文解字、能写能算的,这样的人家反而要当个宝贝了。

一见夏大娘子,赵娘子就失望了——做这样人家的宝贝?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宁愿送去做姑子,也不给他家!

不过,赵娘子对夏大娘子家的家境很感兴趣,穷好啊,穷就得想法儿捞钱。就可以合伙做生意,这群当兵的做买卖利可高呢!钱多了,女儿的嫁妆也就多了,当然能嫁得更好。

赵娘子想通了,便开始与夏大娘子套近乎。程素素冷眼看着,夏大娘子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警觉了起来。哎,京城多少人精儿,夏大娘子遭遇过的,恐怕比赵娘子的段数要高多了。

果然,夏大娘子说:“家里的事儿,我妇道人家做不了主的。那个老东西,现如今正忙着他那摊子事儿呢,谁搅了他,他都要瞪眼睛。”

并不接这个茬儿,赵娘子遗憾得紧,也只得专心打牌。

程素素很佩服夏大娘子,无论输赢,都全心身的投入。硬是将一场交际,变成了真牌局,仿佛是四个赌徒约好了过瘾一样。

瞥见赵大娘子几乎要掩不住的神色,程素素扔出一张牌,故作不经意地道:“买些粮吧。”

夏大娘子:“啊?粮?”

王经娘子也关切地问:“怎么讲?”

“去年冬天只下了那一场雪。”程素素又摸了一张牌,替掉了手里一张不用的。

夏大娘子反应快:“那来年收成就……”

“噤声!”王经娘子低声喝道,“这话说出去,要乱了人心的。”

夏大娘子掩住了口,赵娘子眼睛一亮:“粮价要涨?”

王经娘子低声道:“我家那个,近来也愁。使君上书,请朝堂诸公防灾,他也跟着担心,还只写信打听来着。他有个旧时读书的友人,在钦天监,也不敢保今年是丰年。可是倒卖粮食这……”

赵娘子道:“别太高价就行了,也是救人活命行善积德了。”

王经娘子道:“我们家在南边儿倒是有相熟的,不过,此地不大爱吃米饭吧?”

赵娘子笑了:“有得吃还挑什么挑?”

夏大娘子惋惜地道:“我那家底子,怕办不了这个事儿了。”

程素素道:“我带你一股。”

这是她早就筹划好了的,遇到荒年,粮价大涨,该朝廷平粜,平抑米价。邬州的府库并不算充盈,还要担心夏偏将那里的物资问题,向朝廷申请也是可以的,一来一往的时间差就很要命了,邬州必须多积蓄粮草物资,能应付最初的消耗才行。不如煽动一下大家都来屯米,用市场来决定嘛。大粮商想要抬价,眼看人饿死?行,我来平价卖!

况且,从谢麟与江先生掌握的情况来看,周围的州府情况比邬州还要糟糕一些。江先生已经计划好了,过了正月就让高据跟着他姐姐高英的商队往四周走一圈,回来汇报实际调查的结果。今年,至关重要,如果收成依旧不好,就真的要出事了。至少也是要多出些流民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他们拖累了邬州。

谢麟顺利的话,在这里还要呆一年,不顺利,再呆上一任也是正常。谁能保证接下来的四年时风平浪静呢?就得作最坏的打算。

没有灾也不怕,每年都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早点出手,也有得赚。赚不多也不要紧,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才搞这个的。

几人约定好了做这买卖,赵娘子也很想入程素素这一伙,无他,程素素拉上了夏大娘子,夏大娘子背后的夏偏将,手上多少人力可以使?地方上管不到兵营里的事,行事比她们几个自己去办,还要方便哩。

程素素不动声色地将各人的神情都收到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先生:我跟你缩,除了亲自生孩子,我什么都是满分。

江先生:别吹了,还不是跟我一起挤车赶路?你倒是骑马呀?

谢先生:你这样是要扣工钱的。

第140章 麻烦重重

正月里, 程素素与人打牌,商定了做粮食的生意,实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手下的高英虽嫩, 投到谢麟门下的王瑱却是经商的一把好手。没了傻货侄子拖后腿,自家官司又平了, 王瑱已平了侄子带来的亏空,生意又更做大了几分。他比高英有经验得多, 为人处事也更沉稳,见识也更广些。

他在谢麟手下混日子,大事上头也不曾有隐瞒, 问什么讲什么。据他的消息,做了十几、几十年买卖的商人,早就嗅出粮食上的钱味。自去年秋末,就不断有人进粮了。王瑱也进了大量的米麦豆粟, 他的买卖里,有谢麟的份子, 这些程素素都知道——最后关账, 都是关到程素素手上的。

照王瑱的估计,邬州目前的进货量, 够支撑这一次了。最好的低买时期是去年秋收之后, 今春再买,就买不着最低价了。因此,他建议程素素,哪怕做粮食生意, 也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大宗,因为很不划算。

但是王瑱并不知道关于周边州府,以及弥勒教的可怕预测。这样的进货量就肯定不够了!所以程素素才做了这样的决定。去年秋天她已经让高英进了一批粮食屯着了,今冬只有一场雪,还是再进些更放心。

并且,依旧王瑱的进货方式,也调整了自己的做法。

她是没有真正被生活折磨过的人,前世饮食习惯、今世生活条件,都令她以为吃饭就是精米白面,粗粮都是调剂。却忽略了精米白面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大部分人能吃得起的东西。听王瑱随口说的他的生意经,程素素才急忙作了临时的改动,加入了些产量高,但是口感并不好的粮食。

以往管家,只管感叹这年头粮食产量低,袁大德鲁伊功德无量,真到要自己操心吃不饱饭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生存艰难了。

程素素心中不安,命人寻了几个老农来,仔细寻问耕种之事。强灌了不少常识,封了些钱米,将人送回,眉间也添了一抹忧虑之色。终于知道为什么乡间大族是必得存在的了,有了它们,同姓之间或可守望相助,要是没了……

王瑱见劝她不住,叹气之余,将手下一个熟手借来给她用,只求她别折本才好。好在有夏大娘子参与,人手之类是不必担心了的,一路过关卡还算顺利。夏大娘子虽然“出了人”还是觉得内心不安,硬是又凑了些钱添了进来。用的自然是吃空饷的钱。

世上有许多只存在于花名册上的兵士王二麻子李二狗,他们从来没有一个实体,但是却有一份粮饷衣装器械,这一份粮饷自然是入了主官的腰包,衣装器械也变卖成银钱入袋。设若有个剿匪的行动,王二麻子李二狗就“阵亡”,再换一份抚恤。接着会有张大牛赵石头的,再写进花名册,算招新兵,他们,依旧没有实体。

夏偏将底下爬上来的人,憨厚还在,不克扣有实体的士兵的伙食,已算是不错的将校了。是以夏大娘子这笔款子并不多,程素素也不计较她银钱多寡,有总比没有强。统统都交给高英与王瑱派来的熟手一起处理。

二人效率很高,此时再买粮,买得越早,进价便越低,二人不等正月过完就走。到三月即回,回来时赶路赶得人困马乏。回来之后,高英也不太赞同地对程素素说:“进价略高,咱们去年已进了两仓米,今年再进这个,就不如去年划算了。拿这些钱做别的买卖,利更高。现在正是米贵的时候,这差价也不能令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