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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157)+番外

谢麟问道:“什么法事?”

程素素她爷爷周年祭,正经的祭日是在四月,不过多少年了,大家习惯过五月端午一块儿的。此事一经说明,江先生便叹道:“程公确是……唉……程公当年的境况,比东翁可要艰难,终能成事,可见事在人为的。东翁当努力呀!”

谢麟表情慷慨:“这是自然!”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江先生道:“程公成事,在于明白富民。仓廪实而知礼节。”

哦,江先生什么都明白,程素素再没有二话,微一颔首,走了。

待她走远,江先生方说:“东翁心情不错?”

谢麟笑道:“唔,我认真考了他们一回,看本府生员都是……忍不住训了一训。”

高据猜测,消音的那个词,一定相当不友好。江先生没理这茬儿,追问道:“只因这个?”

“当然。邬州十年没出进士了,近些年每年举人也少,他们现在越糟糕,咱们的余地就越大。等到八月,硬灌我也多灌出几个举子出来。”

江先生同情地道:“这群菜鸡要惨啦!东翁,真的只因为这个?东翁回来的时候,就这么有成算了?刚才娘子没说什么?”

谢麟道:“她来看书的。”

主雇二人大眼瞪小眼,江先生终于确认,自家老板和老板娘,又走岔路了!

这心真是白操了!

谢麟微笑,他看江先生的样子也猜到了,刚才表现不大对。然而要他装可怜,他对着年纪这么小的妻子,也怪难为情的。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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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拖,便拖到了七月,期间两人都有事忙,谢麟几乎脚不沾地。他一面操练府学的生员,一面与江先生按部就班地梳理邬州,安定邬州大族的人心。他手里还攥着整个邬州的生员,读得起书的,多半不会太贫穷,有功名的在族内能说得上话,谢麟攥着他们,就攥着许多人家的未来。双管齐下,邬州渐渐落入他的掌中。

程素素已经祭了两回祖父了,端午节过后,在通判娘子催促下,跟盘龙观订好避暑的院子。如今天热,收拾包袱要搬过去了。这时,高英那边贩货的商队也回来了——赔本了。

高英面色苍白,这一趟路子也对,人也可靠,人算不如天算,半道遇到了暴雨,翻了两艘船。水打湿了货便卖不上价。因翻船,还死了伙计,又要与烧埋、抚恤的钱。再算上人工费、车马费等等,倒赔了百多贯。高英狠一狠心,将自己首饰等变卖了,勉强凑够了程素素的本钱与预计的利润,一并拿来给程素素。

自商队进城,到她凑够钱,又是几天过去了。程素素已经知道她那里出了事——通判娘子等还没忘记要买这铺子里货的事儿,都想赶个早了结此事,既是追赶新的花纹式样,也是在程素素面前提起这份人情。去了见是这等情状,先向程素素告了密。

高英抬了钱到府衙来的时候,程素素已经将这一趟来龙去脉都打听清楚了。

高英交割了钱款,来见程素素,不得不提起赔钱的事儿来:“兴许我就是不能做大买卖的料子,并没有赚什么。想着以后,还是将铺子租出去收租得了。”倒不是没想过接着干,而是没有钱再能重整旗鼓了。

程素素见她实诚,且翻船的事同行的都受了损失,并非她判断的失误,只是运气不好。笑道:“既是一同做买卖,没道理叫你一个人赔钱。钱你先带回去,赔了多少,我与你分摊。这里还有一些,算我借你的,你再试一回。这一回,赚了一起分,赔了,不用你管。”

取了一只巴掌大的漆匣,里面却是四只小小的金铤:“这是二十金,你再试一回。”

高英惊愕得语无伦次:“这、这、这、多……信我么?我……”没遇到这么好说话的官家娘子。

程素素微笑着,正要说什么,张富贵一头扎了进来:“娘子,娘子大事……呃……”看到高英,他就不说话了。

高英知机:“妾这便告辞了。”

程素素道:“钱带走,接着干吧。做什么,不要问我了,我也不懂买卖的,凭你自己的心。”

高英紧紧握着漆匣,默默屈膝一礼,默默地退出了。

张富贵的气到这时候还没喘匀,凑上前来道:“京里,四房郎君借了米枢密的亲兵,来报讯。咱家咱家相公,不好了……卧病不起,御医来过两回了,叫咱们早做打算。大官人去了下头县学,娘子,快拿个主意吧!”

第109章 打断狗腿

一瞬间, 程素素想到了许多。开口的时候却只是问:“人在哪里?来了几个人?带信来了没有?”

张富贵道:“来了两个人, 先安排他们在江先生那边偏屋里吃饭歇息,没敢叫他们留在前边。”边说边将一封信递了过来。信封用火漆封了口,程素素一挑眉,道:“将他们先留在江先生那里。叫看雨跑一趟, 悄悄的去,就说……我病了。”

张富贵垂手答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程素素开始发令:“收拾衣裳, 我得准备启程了。”

卢氏从头听到了尾, 忙问:“那姑爷的, 不用准备吗?”

程素素道:“他准备什么?”

卢氏茫然地问:“谢相公病重,不是你们一起回去吗?”

“他是朝廷命官,无故怎能擅离职守?”谢丞相如果真的过世了,也得等正式的讣告到了,谢麟才好回去奔丧。

卢氏道:“按理说,姑爷是承重孙, 遇到这样的时候,不在老人床前伺候, 要被说闲话的。”

程素素顺口说:“所以啊, 我得回去。”

这时候真的太不巧了。秋收入库, 整理上报一年成绩的时候不盯紧了,底下的人会怎么行事,谁能保证?种种势力的反扑要怎么弄?秋闱将至,出了纰漏怎么办?

落在别人眼里, 他就是一年外任,并无建树,就知道搞事、告状,有益的事情没见着半分,可见并不务实。调回去做个清闲的清流官儿,修修史、编编书,也不辜负了状元的名头。程素素敢拿江先生的人头保证,这绝不是谢麟想要的生活。

再说了,谁就能保证,谢丞相这一回必死呢?他老人家要挺过来了,谢麟偷跑回去了,舆论对谢麟未必就是赞扬,御史还得弹劾。谢丞相还得意思意思地骂他两句不知道轻重呢。

在一切未明的时候,谢麟不能回去。除非回去有更大的利益,不回去会有大损失。

促使程素素做出这样的判断,最最要紧的一条,还是谢麟。程素素对谢麟了解不算深,但绝不会错的一条必然是——祖孙感情一点也不好!如果是祖孙情深,怎么样都值得,大不了艰难一些,从头再来。感情不好,就走套路吧。盼着谢丞相多活几个月,至少等今年的庄稼收成、科考收成出来。

然而又不能不做表示,得有个能代表谢麟的人回去。如果谢麟有儿子,那是最好的选择,退而求其次,就只好程素素回去表明立场了。

程素素也乐意担任这样的任务,不担重任、不干实事,名头再响,说话也是没有份量的,她很珍惜这次机会。程素素算过了,这事并不算难,京城里,有叶宁、有谢涟、谢涛,他们是一定站在谢麟这边帮衬的。谢麟还挖了谢丞相不少墙角,也是助力,谢丞相的栽培之意也明显。

除非谢丞相立时死了,否则,怎么都能配合着拖到谢麟那里做出实绩来。

一切,还要等谢麟回来,看了信再做决定。在那之前,程素素要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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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傍晚便回来了。

看雨也不知道内情,只报了娘子生病。谢麟知道程素素不是无故折腾的人,心里咯噔一声——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中午病得要派人来叫他回去了?这么急?急病最是可怕!谢麟当时便要回去,江先生比他冷静:“东翁,或许是有旁的事情不方便说,伪称生病的。”

谢麟匆匆地道:“只盼如此。”

两人直扑后衙,见后衙井然有序,才放下心来——想来不是病重。张富贵领命守在二门等他们,见了就凑上来如此这般一说。二人才知道事情不小。谢麟道:“娘子呢?”

“在正房。”

“走!”

正房里,程素素已经打好了两个简单的包裹,正捏着信等谢麟回来呢。一见到他们,便将信递了出去:“四叔的信。”

谢麟将她从上往下扫了一眼,才去拆信。看完,将信给了江先生,口里对程素素道:“阿翁病倒了,发信的时候还在卧床。一旦不起,宫中必有垂问。好些人想他一个‘临终荐语’都围了上来,四叔怕我吃亏。”

“好些人?有郦氏?”

“嗯。”谢麟阴着脸点头。程素素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他是承重孙,哪怕“夺情”,他也得奔丧!在这节骨眼儿上,离开三个月,回来就得重新再折腾了。谢麟也不是很想接谢丞相的担子。

江先生飞快地看完了,说:“东翁想岔了。”说着,将信递给了程素素。程素素一看,内容与谢麟说得不差,谢涟信里说了病重等语,让谢麟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