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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105)+番外

钱妈妈被萧夫人派来相帮女儿,肚里藏了无数的宅斗话本子,原想给李绾做个军师的。岂料程家不按牌理出牌,压根儿没人去斗。如今可算找到战场了!

程素素听了一肚子的什么扮猪吃老虎呀,什么自己怼不了,就假装新娘子害羞,然后去问问林老夫人“二婶这是什么意思呢?”之类的阴谋诡计,登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和谐的。

李绾跟着听天书一样听了半天,道:“您老这,幺妹还没过门儿呢,就说这些吓她。幺妹,别想太多,你是要跟妹夫过日子的。走,我给你找画儿去。”

程素素抬手一拍钱妈妈的肩膀:“有劳。大嫂,要是有一天,我要借钱妈妈帮个忙,你可要答应呀。”

钱妈妈先抢了个话儿:“包在我老婆子身上啦。”

程素素与李绾相视而笑。

寻到了谢麟的旧画,程素素便窝在自己的房里,号称要安静的做针线了。她要出嫁了,照常理说,该与闺中蜜友见个面,接受她们的道贺。然而由于她一直以来生长的过程比较畸形,所谓密友,那是没有的。只有几个表姐妹来家中帮忙,倒是经常见。

唯一称得上关系还不错的,却是程犀同年的王探花家的幼妹,年纪与她差不多。王探花与程犀相处不错,两家妹妹交际时也时常在一处。只此一人,见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熟人”打扰了。

手帕很快绣好了,拿去给程犀检验,程犀也是欣慰:“甚好!有点样子啦。”

程素素道:“你可别跟阿娘说,说了,又要做别的了。我又不是裁缝。”

程犀道:“才夸你,又现原形了。知道啦。还有事?”

程素素绞着帕子:“我想见一见史先生。”

程犀一怔:“应该的。后半晌吧,悄悄地走,别惊动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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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犀的安排下,程素素带着小青,小青手里提着两个包袱,一同上了车。程犀道:“这是准备了什么?两份儿?”

程素素指着青绸包袱说:“我自己抄的《论语》,送给史先生的,”又指着黑色的包袱说,“那是给师兄做的一件道袍,等会儿也见见师兄呗。过两天忙起来,怕没功夫见了。”

程犀点点头:“应该的。”

到得史先生家里,他正在书房里踱着步子,至今想起“程肃”就要叹一回气。明明是被骗了的,生气的感觉反而不强烈,倒是惋惜之情……

然而一打照面,他又板起脸来:“又来气我吗?”

哪知程素素不答应这话,到了他面前当地一跪。史先生吓得跳了起来,双脚蹬自行车一样的蹬了好几下,才站住了:“干、干嘛?”

程素素接过包袱,双手举过头顶:“先生,此后再难相见。教导之恩不敢或忘,见先生旧书磨损,便抄了一本,还望先生不弃。”

史先生僵住了,半晌,缓缓地伸出手去,将包袱拎放到一边,抚了抚她的头顶:“起来吧。”

程素素默默地起身,送史先生手抄的书籍,是感念他并不追究旧事反赠文章。见了面,心中却生出一股泪意。“此后再难相见”呵!

史先生眼圈也红了,摆摆手:“去吧去吧!谢芳臣也不是古板的人,说什么再难相见?不能见面,你不会写字吗?”却是允了日后程素素急事可以联系他。

史先生越想越生气,见程素素不再说话,索性自己动手,将兄妹俩连小青一块儿推了出去:“走走走!都没有事情要忙了吗?”

程素素袖子里滑出一份请柬,仿佛是一张定身符,将史先生给定住了。史先生不再赶人,默默地拿起请柬,叹道:“我会去的。走吧。”

兄妹俩默默告辞。

出了史府,到了车上,程素素才哽咽着说:“唯有对先生,十分愧疚。我给了一个老师虚幻的希望,又亲手打碎了它。”

程犀握着妹妹的说,什么也不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浅薄。

直到了玄都观,程素素才抽出手来拍拍脸,问道:“看起来怎么样?”

程犀打起精神:“挺好。”

道一事先并不知道兄妹二人要来,小道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纠正李墨的称呼:“要叫师父!”虽然是女孩子,也是拣来的,李墨也确实没有去处的,那就收来当徒弟吧。

听小道士说程家兄妹来了,李墨就是一个哆嗦,狠人她见得多了。听到反贼还不动声色关门打狗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一听她就怂了,乖巧的躲了。

程素素到的时候,就只看到道一一个人了。

道一难得给了她不错的脸色,很是温柔地说:“就要做新娘子啦。”

程素素才在史先生那里就要哭了,哪里还禁得住这个冰块师兄这样一句话?顿时眼泪就下来了。道一的脸青了,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就会板起脸,假装自己很镇定,生硬地问:“怎么了?”

程素素拖起包袱,往他怀里一塞:“给你的。”

道一傻乎乎的:“怎、怎么了?”

程犀道:“她给你做的衣裳。”

道一抱着包袱,手足无措:“啊……哦……有东西给你。”

程犀无奈拉起妹妹:“擦擦眼泪,啊,以前没见你这么爱哭呀。”

道一抱着包袱,想放下,又不知道放在那里,很是为难,终于说:“带她来。”将兄妹俩带到了他日常起居之处,将包袱小心地放到床上,才取了钥匙,拿出一只黑漆的匣子来。

打开小铜锁,取了几张书契给程犀:“她的嫁妆。”

程犀惊讶地道:“这是哪里来的?”细一看,有田契,也有房契,田契上还带着佃户。又有几张身契。

道一不大自然地说:“这些是师祖留下的,你们几个都有。这个是我的,嫁妆不多一点,怎么兴风作浪?不是要被人休回来了吗?”

“哇!”程素素才擦完眼泪,又哭了出来。

道一像拿着什么毒物一样,将书契扔给程犀,然后躲着程素素远远的。站了一阵儿,才小心翼翼的走近了,摸摸她的后脑勺:“别、别哭了!”

程素素泪眼汪汪的仰视着他:“我、我想给师伯烧点纸。”

“跟、跟我来!”

广阳子就藏在玄都观里,坟墓有专门的道士看守,程玄总爱拎着酒过来找大师兄说话,这里维护得很不错。三人在坟前上了香,烧了纸,程素素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让梅老头去死上一死!皇帝也别想过痛快了。

烟火缭绕之间,大家的表情都不好看,程犀与道一竟没有发现她的表情阴沉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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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出去一趟,嫁妆不丰富的问题竟得到了意外的解决。紫阳真人给她的这份嫁妆,意外的丰厚,不意外的可靠。赵氏与李绾如释重负:“拿四家做陪房,身边的媳妇、婆子就都有了。外面的车夫也有了,跑腿的、管事的,都有了。田产、房舍,让他们接着管。”

道观原依附的佃农们,理所当然地要比半路买来的人可靠得多得多!

程素素却觉得不对劲儿:“这也太多了吧?师兄说,师祖留下来的,我们每人都有一份,那是几份?一总得多少了?每人分到的,对半开,还差不多。”

说到这里,猛然间明白了:“别是师兄把他那一份儿给我了吧?我记得当初大哥成婚的时候,观里给多少来着?”那时候是她管事儿,观里出的金银多,折合一下,比程素素手上这一份的二分之一略少一点。

赵氏也怔住了:“这怎么办?他还要娶媳妇的呀!”她还一直没忘这个事儿。

程素素拍板:“那得还给他!”

程犀道:“且慢!这份情不好推辞的。”

程素素与赵氏十分难得地统一了阵线:“你想留下来?不行!”

“你帮他经营,”程犀慢慢地道,“我知道你闲不住,给你件事情做,免得你太无聊。记住这份情,等他要用的时候,你再送给他。你能送他多少,看你的本事了。”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免得妹妹太闲了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程素素郑重地点头:“好。”

本是婚前的道别,却心头沉甸甸的回来。

直到婚礼前一天,程素素的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她惯会做戏,此时也笑不大出来了。嫁妆从家里往谢府送,看着着实热闹,围观的指指点点,这是一份虽称上惊人,却也绝不丢人的嫁妆。

赵氏与几个舅母围着她转:“出嫁前都忐忑,出门的时候哭得多了去了,到了婆家,可不敢摆脸子呀!”

程素素勉强一笑:“知道了。”

这笑得一点也不甜呀!几位长辈更急了:“你想想开心的事儿,啊!明天不哭都行!笑着,一定要笑着!”

这一晚,程家上下都不曾睡好。

次日,程素素起得不晚,却等到近午时才开始梳妆打扮。此时,家中宾客已经陆续到齐了,预备着围观新郎迎亲。为难新郎倌儿,永远是那么的有意思。女方家里,外祖赵家的女眷、程犀的同僚等的家眷、又有姻亲李家的家眷,都聚到程素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