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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10)+番外

程素素吃完早饭,满怀信心地到了上房,等着赵氏开课。

赵氏见她乖巧,心中一片柔软,柔声道:“你背书很好啦,做女工累不累?要是累,就缓一缓。不在此一时的。”

什么时候?!!!程素素目瞪口呆。

赵氏续道:“喜欢读书写字,是好事儿。不过姑娘家,该会的,也是要会的。唉,咱们家也不指望你做针线下厨,养家糊口,有个样子罢了。”大不了以后陪嫁的时候,挑能力的丫头过去。

程素素受到持续打击。

赵氏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嗯,书还是要读的。品茗养花,弹棋画画,这些闲适的事儿,喜欢就去做吧。”

程素素被赵氏的善意糊了一脸,整个人都懵了。好比一个人,全副武装上了战场,却被告知……停战了。被泼冷水都强过被拖过去泡个舒服的温水澡呀!

赵氏说了不少,停下来喝茶的时候,程素素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那……那我学什么?”

“道理还是要学的嘛,你将我给你的几本书都背会了,旁的,随你去吧……”

程素素彻底被打败了。

世上有这么一种人,别人对他横眉竖眼的时候,为了面子,他也要死扛着。别人对他态度稍微客气些,他就手足无措了。

程素素十分不幸,正是后者。

虽然也十分怀疑母亲的转变,程素素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好好好,背背背。”

赵氏心中更软了:“你大哥读书,旬日还有一休呢,你今天也玩去吧。”

程素素心说,我找谁玩儿啊?赵氏平素也娇惯女儿,规矩却颇有些大家气象,即不许随意出门到街上,或者敲邻居家的门找小朋友玩耍。用赵氏的话说便是:“女孩儿家,哪有天天往外跑的?”

程素素试探地道:“那我能找间壁李娘子家的四姐耍吗?”

赵氏皱一皱眉,没有直接反对:“你大哥今天放假,别他回来见不着你,要玩耍。过两天,先叫三娘去李家问问,人家得空不得空。”

呼……程素素放心了,还是原来的那个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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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房退出来,程素素才发现,如果不让她出门。那么,即便赵氏放她玩耍,能玩的地方也十分有限。继续呆在房间里,总觉得上房那里怪怪的,索性跑到了书房门口去等程犀。

程犀回家的时间不早不晚,太阳没落山,程素素就等到了人。

书房不用的时候是锁着的,程素素搬着小板凳坐在锁头底下,卢氏与小青一边一个陪着她。

见到程犀,程素素站起来,一脸严肃地道:“大哥,你昨天跟娘说什么啦?”

程犀以手加额:“我说怎么忘了什么事!”一面开门,一面将昨夜之事简要讲了。

程素素先是咋舌“大哥厉害”,继而笑得倒在卢氏身上“姜还是老的辣”。

冷不防程犀问道:“你呢?”没经过什么事,会突然问我昨夜和娘说了什么?

程素素一僵:“那个……我也……”说到自己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答应背《女诫》,程素素忽然发现自己的智商,是个硬伤!并且,自己这个“听到别人说软话就没原则”的毛病,真得治。

程犀也颇为感慨,兄妹俩一起着了道,亲娘还不是有意的。感慨道:“自己要有主心骨啊!”

程素素心有戚戚焉:“没错。可得警醒,一不留神,就要输啦。”

程犀奇怪地问道:“什么书?”

程素素一怔,忽然大悟:她与程犀对待赵氏的最大不同,正是她想着输赢,程犀希望的是……共赢?

第11章 何老员外

当你不在意某件事情的时候,就算它在你眼前满地乱蹿,你也是没看见的。当你在意某件事情的时候,就算它是条变色龙,你也能把它给揪出来。

程素素往昔年纪小、遇事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年多事,令程素素迟钝地发现了一切的根源——大家的思想,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简单的说,就是“现代人”与“古代人”的差别。

如今捅破窗户纸,一切以一种全新的色彩,呈现在了她的面前。一法通,万法通,再看各人行事,皆是有章可循。眼前的世界,顿时一亮。

这种心境上的变化,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只是眼下不显罢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又过旬日,程犀再次得假回来。这一回,家中一切照旧,程犀也松了一口气。真正休息了一天,次日放心回府学。预备刻苦用功个两年,一举考个举人回来。一切顺利,届时十六岁,在本州府的地界上,也是值得夸耀的一件事,足以载入地方志。

程犀打算得好,程家上下亦皆以为,难事已过,家中生活富足,程犀又有功名,一切该恢复起初的安逸。下回有事,该是在程犀中举之后。至少,程素素是这么想的,正可趁此机会,多多学习些知识。以备日后之用。

岂料老天偏要与她作对,在程犀再次返回府学后两天,程家大门被一队人拍得山响。

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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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程素素正在赵氏房里学做针线。虽说赵氏做出了让步,程素素也调整了想法,针线活,多少要会一点应急用的。正学着画样子,外面拍门声传来,震得手上笔一抖,样子描乱了。

女儿描得似模似样,赵氏看着,口角含笑。听这声音,也吓了一跳,吩咐多喜:“让门上看看,怎么回事儿?!再去书房,告诉官人一声。”

程玄昨日从道观回来,今日便跑到书房里去躲懒了。

程素素尖起耳朵,悄悄地听着。

不多会儿,多喜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大、大、大娘子,是、是、是何家、何家来了好些人,大门都快按不住啦!一个劲儿地要见咱家大、大官人。”

“何家?”程素素单纯地疑问,她以前太安静了,赵氏规矩也严,不令出去,是以什么城中大人物,她知道得都极少。倒是往来家中的街坊,还认识几个。

赵氏也问:“何家?哪个何家?”

多喜道:“就、就是,白生了个进士的那个何家!”

赵氏讶然:“他家门第高,我家何曾与他家有甚往来?”

程素素鸭子听雷,只觉出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还是在主心骨不在家的时候。

便在此时,程玄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对赵氏道:“但有事,你处分就是了。”

赵氏道:“这是来找你的。”

“咦?”

“就是有福气往外推的那个何家。”

程玄眨了眨眼睛,面露迷茫之色:“他家不是最恨我道门,一向佞佛的吗?”城里佛寺的香油钱,就数他家出得多。然而看五行观像看仇人,恨不得五行观天降雷火烧成灰渣渣。

程素素背上一凉,悄悄拉一拉卢氏的袖子。小声说:“阿爹阿娘说正事,我们回去吧。”

卢氏一想,也对,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儿插嘴的份儿?且听这事有些大,还是不在此处添乱了。弯腰将程素素抱了起来,向赵氏福一福礼。

赵氏虽被程犀断为目光不深远,也知此事蹊跷,顺手将一副裹在绸袋里的银五事交给女儿,打发她离开:“拿去玩罢。”

不要白不要!银五事于成年人,是方便随身携带的小物件,于小孩子,就是趁手的工具了。上头的小剪子,正合她手的大小,学针线,用得着。程素素接过袋子,往身上拴了。

出了门,便挣扎着下地:“放我下来吧。三娘,何家是什么人呀?”

卢氏是本地人,于掌故颇熟,低声道:“他家呀,心不好!”

“咦?”

携着程素素的手,几步进了西厢,卢氏才低声道:“又贪心,又坏了良心的。姐儿要记住,他们记恨咱们家。”

“不是没往来的么?”

“他恨着咱们家的庙。”

程素素心道:恐怕不好!虽不知道如何与道门结的怨,然则物反常即为妖。赵氏言道家中与何家素无瓜葛,那必是与五行观的恩怨了。恐怕来者不善!否则,有事何不去观里?反而找到门上?大哥又不在家,家里旁人……怕都管不了这事儿!

他们是看准了时候来的!专为堵她爹,还避开道一!

程素素心里雪亮!对卢氏道:“三娘,你快去山上,说与道一师兄,就将家里的事告诉他!”

卢氏道:“他?”

程素素道:“娘说家里与何家无往来,那就是为了道观的事儿了,师兄懂这些……”边说边斟酌措词,要如何让卢氏执行自己的命令。这不是去厨下要个鸡茸粥那么简单的事儿。

不想卢氏一拍大腿:“没错儿!是得跟小道长说!小青,你跟紧姐儿,护好姐儿,我这就上山去!”

程素素:……

这么听话?

卢氏打后门走了,前门依旧被拍得山响。程素素和小青两个,悄悄又溜了回来在房门外偷听。

赵氏命多喜出去说:“当家的不在家里,家里妇人不敢开门见外客,有帖子,请他们留下帖子回吧。”

程素素尖起耳朵,听到此言,心道,这应对还挺不错。前阵子是自己大意了,有些瞧“家庭主妇”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