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子(39)

哀求抑或利诱，都不可能让穆王消却执念，唯有货真价实的威胁方能逼得穆王放手！

白轩便是在赌，赌穆王不敢赌这一线可能！

果然，穆王目眦欲裂！大手几乎握碎腰间剑柄，过往种种在眼前瞬息而过，最后定格在前方那人淡漠绝情的面容。

手渐渐地松开。他低头望了眼自己遍布血痕的掌心。

穆王：“易庭轩，你欲如何？”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唤他的名字。

再是冷静，白轩亦不禁呼吸乱了乱。身前女子轻轻握住他手掌，他顿时反握住，转回头道：

“放我们走，且永不再纠缠。只要你做到，我能保证，那封遗旨也将永不见天日。”

第64章 六十三

六十三

历时近两月，搅乱满朝风云，白轩毫无本钱的这场仗，到底是打赢了。

他逼得不可一世的穆王放手，且承诺永不再纠缠。

在满地精兵的虎视眈眈下，他牵着妻子，迈出了属于胜利者的那步。

下刻，后脑勺一痛，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已软倒在他身后女子怀里。

穆王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个小兔子般，始终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女孩就抱着他求而不得的人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像把自己的心脏交给他。

“你是轩哥哥爱过的人。一定要照顾好他。”

刷地伸手，穆王完全下意识地：“你要抛弃他了？？”

这样的卿霖，会有女人抛弃他？！

楚嫣柳眉倒竖，红着眼怒视他：

“我才不会抛弃轩哥哥！我、我是有事必须去办，就在明日青华峰顶……我若能活着回来，肯定会来找轩哥哥的！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不能再关着他，让他想去哪就能去哪……”

她再说不下去。偏头狠擦了把泪，她遽然转身，裙摆扫过穆王手背。

“我走啦！……”

*

这多事的一夜，终以青华寺的熊熊大火作终结。

穆王无动于衷地望着大火蔓延，直到手下回禀寺里再无人逃出的消息，才漠然转身。

如此，就算白轩是骗他的，但只要遗旨还藏在寺里，都必定会被这场大火付之一炬。

……

因为楚嫣下手刻意放轻，白轩醒来时天刚破晓，半山腰那场大火犹浓烟滚滚，盘旋缭绕向雪白峰顶。

睁眼第一瞬，他便蹭地坐起，眼中布满血丝，张口便是“小嫣在哪里？！”

“她将你打晕交给我。你说她去哪了。”

靠坐塌边的穆王形容憔悴，眼睛都未睁开，嗓音既冷且倦。

白轩却像没听见他的话，闭目片刻，着了魔似地喃喃：

“不对，从头到尾都不对……她为救我失了真气，她拼命练功来京都……小嫣在骗我，她一直在骗我！”

语声未落，他已挣扎地起身下床，鞋也未穿地便要奔出去。

他毫无仪态、宛如失智的样子前所未见，穆王不可置信攥住他手臂：

“你疯了么！为一个女人什么都不顾了！”

便是二人生死对峙的时候，他都未曾这样失态！那个女人竟影响他至此了吗？！

白轩甩不开他的铁掌，回过头，那张从来清逸从容的俊容竟布满泪水。

白轩声音依旧平稳。那是一种只差分毫就将全线崩溃的平静。

“让我走，她把命抵给了我。她就是我的命。……”

第65章 六十四

六十四

穆王如何能留住他？

郎心似铁，只要他真心想走，就没人能留下他。

穆王颓然，彻底认输了。他告诉白轩楚嫣去往青华峰顶的消息。

白轩一言未发，抓起鞋子便往外跑。

他们本在山脚的村落休憩，远远还能望见山腰浓烟。白轩出去就抢了匹兵士的马，以手为鞭，驾马疾驰向山。

……“上青华峰顶办事”，她办的什么事？……让穆王照顾他，她凭什么自言自语就决定他的未来？！……

千算万算，他竟是在自家娘子身上失了算！

衣发狂乱，满脸泪痕被风吹干，白轩咬牙切齿，再次挥掌重击马臀。

等着吧！他便是追到黄泉碧落，也定要这傻丫头低头认错，从此休想再离他分毫！

*

青华峰顶，奇崛险峻，终年白雪覆盖，人迹罕见。

黑夜中，哪怕楚嫣身负轻功，登到峰顶仍花了两个时辰。

上去时恰碰见朝阳破云，彤彤朝霞染金了大壁山峰，峰尖上，一个佝偻背影负手面阳，无声挺立。

楚嫣仰首，将这幅鬼斧神工的画卷刻进心底。这也许是她一生最后能见的胜景了。

霞光消泯，世界重归雪与风。那峰尖伫立的背影，转过来，如一片雪花轻飘飘落在地上。

仍是斗笠蓑衣，熟悉的苍老嗓音，那个鬼神般的老者仿佛笑了笑，朝她丢出一柄无鞘的剑，断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