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子(32)

白轩一想到这里，便觉苦涩难言，薄唇紧抿，握着她的手也越发用力。

咽下满口苦涩，他立时重拾果决：

“小嫣，我们明日便收拾行李离开。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先对外放出消息去了栖云寺，然后假作路上出事，暗中南下去往福州……”

楚嫣安静聆听到此刻，忽用另一只手食指按住他的唇，眼神柔和，眨眼间有泪光滢然。

她轻轻道：“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回京都，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么？”

第54章 五十三

五十三

青华峰，因坐落着大齐唯一的国寺“青华寺”而家喻户晓，位处京都远郊，峰高林茂、山势险峻，惯来是京都的文人墨客最爱探游之所。

换而言之，楚嫣要赴约，必得提前自江南动身返京，才能及时赶到约定地点。

今夜，她本就要寻个理由告知白轩此事，不想他那边也出了玉佩的意外。

既这样，二人不如干脆一起回京，暂时埋名隐姓，说不定还正好和追去江南的穆王错开。

待到时她完成了和老者的约定，若能安然归来，二人再觅他地也不迟；若不能活着回去……

楚嫣很冷静地想：若到时不能活着下山，至少京都还有个穆王，能牵绊住他的脚步，让他不能像梦里那样随她埋葬在大雪里。

——楚嫣对白轩的爱，从来便不是建立在占有与欲.望上。

她希望他往后都能幸福美满，哪怕那样的人生再无她的存在。

*

对于回京的提议，白轩沉默良久，最终仍是同意了。

但他也开口问了原因。

他问她，原本想告诉他什么事。

楚嫣便道储秀阁的老嬷嬷头年忌日要到了，小时她照顾他们良多，生前还待她如亲孙女，今年她怎么也该回去扫扫墓才算尽心。

这个理由无可挑剔。白轩闻言亦五味杂陈，长叹声“我竟忘了”，不再说些什么，与她默默收拾起屋内行礼。

翌日，二人神态如常，按往常的样子驾车出门。

车轮辘辘，外头的白轩边驭马，边应付着邻里的问候，车里的楚嫣便听“又去栖云寺啊”“那地方的香火可灵”之类的寒暄不绝于耳。

一刻钟后，二人出了镇子，径直往栖云寺方向驶去。一路晃晃悠悠，还在相熟的茶铺歇了会脚，才不紧不慢往山上赶。

山道上，便在某段格外狭窄难行的拐角，这日留下两道深深车辙印记，直直指向道外悬崖。悬崖底下，正是水深浪急的峡谷江流。

自此，碧水镇的人再没见过那对格外登对的新婚小夫妻，但凡提起便要唏嘘“怎么就上山时出意外了，真真可惜了的”。……

第55章 五十四

五十四

那头马车“失事”，这方白轩与楚嫣乔装打扮，沿陆路赶往京都。

路途平顺，将将一个月后，二人抵达目的地。

尽管来的匆忙，但京都毕竟是白轩呆了十多年的地方，他很快找好落脚地，二人安顿下来，关上院门便如每一对平凡夫妻过起简单温馨的小日子。

而到达次日，京都就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细碎纷扬，为整座都城匀上一层细腻妆粉。

晨起一推窗，夹杂雪沫的寒风迎面扑来，叫人一个激灵，登时什么瞌睡都飞了。

楚嫣拢了拢衣襟，望着白茫茫的窗外出神，随即后背一暖，被人披上了件厚外袍。

“下雪了。比昨年要晚几日。”

白轩自后头搂住她腰，将下巴懒散搁在她颈窝，长长墨发如水流下她肩膀。

“我不喜欢雪。”

楚嫣窝在他怀里嘟哝，“太冷，太安静了……还是春日的江南最美，繁花似锦，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似乎京都的冬天，总会发生一些她不喜欢的事。多年前楚家被抄是在冬日，老嬷嬷病逝也是在冬日。

这样的冬，实在冷得令她心悸。

闻言，白轩用脸颊安慰地蹭蹭她，温热吐息轻拂她脸侧。

“没事，无论何时何地，以后都有轩哥哥陪你，再冷也不必怕了。……”

又过两天，正是老嬷嬷的忌日。他们准备好祭奠所用物事，坐车前往城外墓地。

那日天气尚可，稀薄阳光映照着萧条柳林，楚嫣很仔细地拭干净墓碑，而后就坐在碑前发起呆来。

白轩清理干净周边杂草，回身就见她一脸落寞。压下心头伤感，他伸手拉起她。

白轩：“来，我们一起给老嬷嬷磕三个头。”

他拉着她郑重在碑前叩首，行的是拜天地敬父母的礼。他们成亲时没有高堂在座，今天也算补上了。

拜完，白轩温柔擦去她眼角的泪，笑的极温暖。

他说：“老嬷嬷一定会为我们开心的。她会保佑我们长相厮守，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