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子(31)

……作为旁观者，白轩清晰感受着妻子一日日的变化。

他并不在意妻子比自己“强”，也不在意她大半精力都放在练功上。白轩其实很乐意看到如今这个心有目标而目光湛然的楚嫣，唯独对二人相处时间的减少感到些许烦恼。

比如每每瞧见楚嫣疲倦归家，他除了满满心疼，夜里完全不敢造次。

能看不能吃，白轩暗叹，以前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忍下去的唉……

第52章 五十一

五十一

自打恢复练功，楚嫣也知道自己冷落了夫君，着实没尽到当妻子的责任。

但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明年十二月廿七，青华峰顶，勿要逃，逃不过’——

老者这句话仿佛一句谶语，伴随时间流逝，一日比一日强烈地响在耳畔。

而那晚的梦中，白轩抱着她的尸身静静淹没在大雪里，那样浓到极致的悲伤和哀恸，令她心如刀绞，难过到完全不敢回想。

她逃不过的，楚嫣终于清晰意识到这点。她注定逃不过那场青华峰的大雪，也逃不过与老者的那个约定。

楚嫣不恨任何人，也不后悔自己一路走来的每一步。她仅仅是舍不得，舍不得眼下的日子，舍不得身边的那个人。

所以，她对自己说，哪怕是从头再来，哪怕是垂死挣扎，她能多练一天功便是多增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也许也能令他们二人的结局再好上一分……

*

在楚嫣拼命练功，逐渐找到从前两三分感觉时，时光也毫不停留地前进，转眼便入了深秋九月，距离约定时间不到四个月。

此时，距二人成亲也近三月。

白日各自需要忙碌，晚上的相处时光便尤显珍贵。仿若藤枝相缠、鱼水互融，不做其他事，二人仅仅依偎在一起，便足以令彼此感到安宁圆满。

楚嫣无比期望这种日子永远不要结束。但九月底，如刀般斜切进大门上的一封信，打碎了她所有侥幸。

信上唯有潦草凌乱的一句话：十二月廿七，青华峰顶，违约者死。

能以纸为刃，这样的功力，必是那名老者来过了。

看了信的楚嫣失魂落魄。

这晚，白轩恰巧也晚归。待他摸黑点亮灯，便被床边无声静坐的女子吓了跳。

楚嫣迟缓抬头，脸色些微苍白，对着他努力微笑。

“你回来了，我、我这就去做晚饭……”

他眉峰紧蹙，三两步在她身前半跪下，大掌探她额头，“可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般难看。”

“我没事，只是练功有点累。”

她拉下他的手，深呼吸一口气，压抑着翻涌情绪，轻声道：“轩哥哥，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白轩直觉她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或者说，自多日前她突然开始练功，他便已嗅到某种不寻常的气息。

白轩凝定心神，忽然双手拢住她手掌，注视着那双明眸，沉声缓道。

“小嫣，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第53章 五十二

五十二

实际上，白轩要告诉她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陪你去栖云寺那日，恰有京都来的客人看中当铺里我抵押的那枚玉佩，花重金买走了……”

这也是白轩今日晚归的原因。

此前，为解燃眉之急，白轩就将穆王送他的上等羊脂玉佩抵押给了当铺，虽没想赎回，但也要求过老板不可随意处理和卖给他人。

孰知，他前月陪楚嫣去栖云寺看病，当铺里恰好来了两名中年游客，衣着名贵谈吐不凡，一看便很有些来历。当铺老板有心结个善缘，便摆出店里镇铺之宝，任由二人挑选。

可惜，即便是镇上唯独的一家当铺兼玉石铺子，店里的东西仍没有这二人看得上眼的。

老板老脸一臊，一冲动就拿出了白轩抵押的玉佩，当即惊艳住来人。那二人满意下出了重金将其买走，而当铺老板心虚之下，竟一直没告知白轩此事。

以至于白轩这会知晓了，四处打听也只探听到那北方口音的二人早就乘船离开，坐的还正是直往京都的那班船队。

省略去中间诸多波折，白轩很是愧疚地道：

“……那枚玉佩是穆王爱物，一入京都，很可能被他发现，然后一路寻来这里。”

不是可能，应该说是肯定会发生。

穆王的性子，白轩再清楚不过，他一贯将他视为他的所有物，除非经其允许，穆王不会接受他的任何意外行为，更别提琵琶别抱这种“背叛之举”。

假如知道他还活着，穆王不远千里都必将追索而来。届时，他与楚嫣也将永无宁日。

所以为绝后患，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搬到一个穆王绝对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