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子(21)

不谈看似悠闲的卿霖想不想被救出吧！光是那一大堆护卫，她拿什么去救人？救了人又怎么才能躲避穆王追查（或者说追杀）？

离开王府，想起这事就发愁的楚嫣是吃啥啥不香、干啥啥没劲。关键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瞎操心。

唉唉，她上辈子到底是欠了卿霖几百万，这辈子才要这样为他挂心！……

*

那日，穆王一时被触动，破例带着楚嫣远远瞧了卿霖一眼。

他们以为被看的人毫无察觉，殊不知其早就心有所感。

眼不抬、眉不动，卿霖就是知晓那个穆王时常远观他的位置，多了个气得跳脚的莽撞少女。

于是，寂静心原上不期冒出朵嫩生生的小黄花。

卿霖自己都觉意外。但他面上很把得住，悠然噙笑，照旧浇水剪叶，像在做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

快了，再等等，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他想：可惜，来不及向少女说句谢谢和抱歉了。

毕竟，他麻烦她的实在太多。多到可能只有下辈子才能偿还得了了。

第34章 三十三

三十三

许多年后，卿霖与穆王彻底决裂的那天，仍深深烙印在楚嫣记忆里。

那天是怎样的开头？

对她来说已然模糊了。她只记得王府来人兵乓敲门，随后满楼惊起，一群人兵荒马乱地把她从荒败的储秀阁里揪了出来。

楼里老鸨什么脸色楚嫣没注意。总之闻见“卿霖出事“四个字起，她就手颤脚颤，两只眼皮乱跳，一度数不来是左眼还是右眼。

或许，她对这天早有预感。却不知这预感会实现得如此快，如此惨烈。

之后，她在王府瞧见长剑穿胸的卿霖。

照旧是竹簪青衫，躺在他精心打理的花木中，躺在他最爱的恋人怀里。

卿霖睡得那么安静轻松，好像他们最初重逢的时候。

*

卿霖是几无征兆下自尽的。

据说，那日他起的特别早，精心收拾过满院花木，然后沐浴换了旧衣，悠哉等到每日定时来看他的穆王。

许是经历了王妃一事，二人对彼此都有些疏离。往日这时候，他们会默然对坐，喝杯茶或下局棋，穆王提几句朝堂大事，卿霖淡淡回应，这日的感情交流便算完了。

但这天。卿霖对待穆王的态度尤其“热切”了点，至少在其倒茶时不会只答句谢谢，而是反手也为他斟了一盏。

旧日爱侣坐在窗下，谈天说地，恍惚似回到初相见的时候。

卿霖还提起他甚少提到的家乡事，言及江南种种美景，童年诸多趣事，意态间颇为怀念。

穆王见状，心下甚慰，盖住他手掌，柔声道：“既然你喜欢，待我空了便带你一起回去，游山玩水，赏尽风光……”

卿霖含笑应好。而后抽出那只手，点了点窗外晴空。

“再过两月，便是江南风景最美的时候了。将军若瞧见，一定也会欣然叹服的。”

这日的穆王满意而归。

其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收到下人的紧急通知：

卿霖公子用将军留在院里的佩剑自尽了！如今气息奄奄，眼看就要不行了！

*

卿霖会自尽。这是绝不存在穆王认知里的情况。

毕竟，他与他一路扶持走来，哪怕是最不堪的时候，卿霖依旧能理智隐忍、承欢敌下，静待绝地反击的时刻。

因此他敢尽情关着他，随意留下剑，赌他何时屈服在二人感情下。

事情为何最终走到这步。他们为何走到这步。穆王终其一生也没能明白。

他唯明白的只有一件事：

当卿霖不再爱他，当卿霖真的想离开，他是可以毫不犹豫、不惜一切的。

到彼时，哀求无用，痛哭亦无用。郎心似铁，他吝惜得甚至没再提到他只言片语。

*

终究，在穆王怀抱里，这个青衫竹簪、洗尽铅华的卿霖儿微笑闭上了眼睛。

他死前只有一句话：让小嫣，送我回江南。

第35章 三十四

三十四

叶无相似，人无相同。或许同行久了，总要面临分别。

人世间概莫如是。

当楚嫣红着眼睛自心如死灰的穆王手上抢过那人，当她背着他走在繁华喧嚣的街道上。

她恍惚间像生出种错觉：自暌违多年后，好像他们又走在了同一条路上。

好像这条路他们可以走很久很久，走到发稀齿摇，走到生命尽头。

*

“痴儿！痴儿！你是否想救你背上之人，不惜以已命相偿？”

似远还近，依稀熟悉的苍老嗓音回响耳畔。

楚嫣如坠幻梦，只知道一个劲地点头。

苍老嗓音：“此人剑尖刺偏一寸，尚有一息留存。你照此秘法所做，将全身真气灌注其经脉，便可重续此人生机，心愿得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