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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须辞(153)

作者: 诗无茶 阅读记录

半晌,那背影的肩头轻轻颤抖了几下,容苍再开口,声音里有了些鼻音:“只是这次,三殿下不要再让我活过来了。死生一场,非要让我再选,我宁可永远死在五万年前。”

长舒死死盯着容苍的背影,咬紧了牙,才让憋得通红的眼眶没有泪水落下去,免得他将容苍看得更不清楚:“你不要我了?”

有些佝偻的脊背僵了一瞬,容苍长长缓了口气,摇头:“不要了。逆鳞给你,你把相思引还我……或是丢了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长舒,若有来世,你我之间,不要再遇见彼此。”

语毕再没给长舒说话的机会,抱着木柴快速进了屋,将门重重关上。趁着自己法力尚未完全耗尽,即便知道长舒要破门而入易如反掌,也还是固执地把屋子设了结界。

容苍在屋内待了一天一夜,长舒站在雪中,看着结界散发出的淡淡光晕,脚步未挪动分毫。

天擦黑时便见屋内燃起了火光,等到半夜,柴火熄了,又听见床边隐隐的咳嗽,接着容苍拖着步子起来生火,生了半晌,又咳喘着躺回床上,如此反复几遭,直到天明。

容苍再出门拾柴时,长舒还在昨日的位置,肩上积了几寸深的厚雪,薄唇紧闭,一个字也不说,只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今日容苍还是披着那件巨大的缎面斗篷,刚打开门,看到门外一身覆雪的长舒时愣了一愣,很快便错开目光,一阵寒风朝屋内钻去,容苍头皮一麻,还没来得及动作,听见长舒急急一声:“把帽子戴上。”

此话一出,两个人俱是沉默。

容苍绷着表情戴上帽子,宽大的帽檐又盖完了他整张脸。裹挟着大雪的寒风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疼,他迅速低下头,让帽子替自己挡住,然后看也不看长舒,直直穿过院子,朝林中走去。

长舒跟着他,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容苍起先没有发现,待注意到了,便加快速度,可再快也快不过此时魂魄归体的长舒,倒把自己走得直喘气。

想了想,干脆放慢步子,随他好了。

到了林子里,他却再无法忽视眼前的一切。

所有散落的木柴不知何时已经一捆一捆扎堆放好,没有一根潮的润的,全都干燥整洁地摆在那儿,天上下着雪,却落不到它们身上,一看就是什么法术所为。

容苍盯着它们看了少顷,一掉头,从不远处的巨石底下拿出自己藏好的斧子。

自己砍还不行吗。

刚举起手,斧子一沾上树,面前合抱粗的树干咔嚓一声拦腰而断,留下干秃秃的木桩和容苍面面相觑。

他转头,始作俑者手拿折扇,低垂着眼睛,一袭白衣快要融入雪里,数风数雪就是不看他,一副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知道的做派。

容苍气不过,去砍第二棵树。

这次手刚举起来,前后左右的树齐刷刷断掉,砸在地上,发出轰然声响。

容苍:“……”

他放下斧子,丢在地上,默然半晌,果断走过去抱着地上一堆捆好的柴,按原路返回。

今日的柴不知怎么比往日轻了许多,抱在怀里就跟没抱似的,他也假装不知道,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

长舒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路,临到院前便站在栅栏外不走了,看着容苍抱着柴火进屋,关门前听见容苍背对着他哂了一句:“剖心剜肉,割魂散灵,三殿下不会觉得动动手指头砍两根柴,再卖个乖,我就不痛了吧?”

长舒攥着扇子,指甲快要掐进皮肉,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砰然的关门声传来,他才慢慢松了口气,又抬起头凝视起了眼前的木屋。

再过一日,便是除夕了。

又过了光起光灭的一夜,第二日容苍开门,柴已经在脚下放好了。

他蹲下身,把木柴抱进屋,长舒本以为他又会如往日一样闭门不出,不成想刚把柴火放好,容苍竟出来了。

长舒直直看着他朝自己走来,隔着半人高的木栏停下,语气还是冷冷的,带着点愠怒:“三殿下到底要做什么?若要收尸,尽管做你的宏图大业去,等过几日来捡人就好了,不必在这里忙前忙后,冻出问题算谁的?”

长舒捏着斩风,一把折扇尽管没有打开也还是快被他握得要变了形。

他抿了抿嘴,同容苍对视:“你我还未成婚,我向你下了聘,婚书上是我们的名字……”

“你是说它么?”容苍把话打断,手伸进衣襟,拿出贴身的一张信纸,展开,垂目凝视了两秒,兀自喃喃念着,“红笺为聘,风雪来证,长舒在此立下重誓。今与容苍已行嬿婉欢事,当许白头之约。永结良缘……”

容苍的声音越来越小,浓密的睫毛遮住他半阖的眼睛,叫人看不到里面飘忽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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