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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皇后(80)

他没有看其他礼品,唯独把这条被面收了起来,放在已经打包好的去北朝边境的包袱之中。

他用最残酷的方式逼着曼菱死心,也逼着自己再不要怀有任何绮想。

今生无缘,但盼来世了。

来世,他一定要把命运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好好地活着。

爱我所爱,白头偕首!

此刻,在曼菱的心里,一定很恨很恨他吧!

虞晋轩仰面看天,一时不能呼吸。

这府中闲致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新娘杏儿了。杏儿父母远在东海,东阳没个亲戚朋友,虞府省了迎娶的环节,直接把她安置进新房,到晚上拜堂时,她由喜娘扶着出来行个礼就算仪式完毕。

新房也就是虞晋轩原先的卧房,稍微装修了下,被褥换成簇新的,要换家俱时,虞晋轩拦住了,说过几日就去战场了,杏儿也同行,人不在府中居住,就不要那么麻烦了。

虞夫人驳不过他,就在卧房的门上窗上贴了几个喜字,房间里挂了几条红色的长幔,就算是新房。

此刻,新房里,喜娘正在为杏儿开脸,上头。

开脸就是用细绒绞去新娘脸上的汗毛,使面部更为光洁。上头到是个讲究的仪式。梳头要用新梳子,一边梳,喜娘一边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结婚这天,新娘应该哭嫁,脸上不能带有多少笑容。杏儿的脸上确实是阴云翻滚,眼珠挂在睫毛上,就是不敢落下。

她的肤色黑,喜娘给她涂了厚厚一层白粉,泪一掉下来,就是一条长长的印子。喜娘已经为她化过两次妆了,她再哭,喜娘的脸都拉下来了。

一切装扮妥当,喜娘和侍候的丫环说道,她也累了,出去歇会。

丫环帮杏儿穿上喜帕,盖上红色的盖头,问杏儿有没什么要求,杏儿说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不要来打扰她就行。

丫环乖巧地带上门,让站在新房外的人都到前面去,给新娘子一个安静的环境。

杏儿竖起耳朵,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她突地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急急地脱下身上的喜服,趴在洗脸盆前,把一脸的白粉和胭脂洗去。然后,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沾了点口沫,把窗户纸戳了个洞,斜闭着眼看向外边。

虞晋轩的卧房建在后花园的僻静之处,方便他读书、练武。平时除了侍候的家仆进进出出,很少有人过来。今天人就更少了,全挤到前际看热闹去了。

她确定园中没人,回过头,在床前蹲下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中装着虞夫人和虞晋轩送给她的一些首饰,还有几锭不小的银两和几件新做的衣衫。她翻出一件换上,看到桌子上盘子上装着的京果和花生、糕点,她各个抓了几把塞进包袱之中,扎好,挽在臂弯间。

她倒转身,慢慢退向门边,四下张看着新房。

将军爷,对不起了,这戏我演不下去了。杏儿爱的是阿水哥,这一生一世只能和阿水哥拜堂成亲,哪怕是演戏也不行。

还有,拜完堂之后,还得与将军爷在新房中呆一宿。一整夜对着将军爷那张脸,她会吓疯的。

所以,她只有逃了。

杏儿小心地拉开门,细细地听着外面的声响。

没人!

她闪身就出了门,熟门熟路的就往后面的林子跑去。前几天,她就侦查过,这林子边上有个角门,是下人们出去搬运垃圾时用的。

杏儿来到角门前,门不上锁,只在里面闩着。她拨了门闩,出了门,就是喧闹的东阳大街。

街上行人如炽,一个黑黑的小伙子焦急地站在对街茶楼的门匾下,看见杏儿,惊喜地跑过来。杏儿欢笑着扑进小伙子怀中,两人手牵着手,转瞬就在街头没了身影。

☆、第70章 话说逃跑新娘(二)

虞曼菱今天没起床,没梳洗,没用早膳。

满玉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怔怔看着窗外,春日艳阳,天气出奇的晴朗。殿外花径上的花开得盛,那花香拐了几个弯都飘进房中了。满玉摘了一捧鲜艳的白玫瑰,插在床头前的花瓶中。她瞅着玫瑰上的晨露,感觉象有颗泪落在了上面。

黄历书上说,今日是个好日子,宜出行,宜婚嫁,宜理发,宜搬家。世间最隆重的事,仿佛都可以放在今天。

而这个日子,她在很久前就刻在心头了。希望辰光走得慢一点,慢一点,最后永远也不要到这一天。

这一天,还是来了。

到了这一天,她再也无法佯装做一个坚强的人,她想任性,想嚎哭,想嘶叫,披头散发,不顾形像,如果能让心头好受一点,她什么事都愿意做。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早晨,太监和宫女在外面跪安。太后不知哪来的旺盛精力,早早就来到宫中,那时她还在睡着。听到太后在盘问满玉皇上这几天有没留宿中宫,她的月信如何如何。满玉如实回答后,太后气得呵斥满玉一通,顺带把满宫的太监和宫女都训了一番。

她一日不怀孕,这一宫的人都是有罪之人。

虞曼菱无力地闭上眼,拉上被偷偷掉泪。

太后轻手轻脚走进房中,在她床边坐了会,问她醒了没有,她咕哝着,用迷迷糊糊的声音说她好困。太后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说,那好好睡吧,醒了后好好用膳,把身体养养好。

她在锦被中点头,泪水把枕头都沾湿了。

她觉着很对不起太后和皇上,她也巴不得当初她喜欢上的人是皇上,那样,现在说不定也儿女绕膝,太后欢喜得不知是什么样呢,而不是此刻疼得心如刀割般。

可感情的事,谁能说了算?

“娘娘,要奴婢侍候你起床吗?”满玉又一次来到床边,娘娘今日的脸色特不好,脸色蜡黄,就连唇瓣都是白的,眼窝陷得很深,眸子定定的,毫无生气。

“本宫今日身子懒,不想起床。”虞曼菱低下眼帘,喉咙有些沙哑。

满玉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虞曼菱缓缓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床沿一沉。她睁开眼,云映绿坐在床边,伸手欲握她的手腕。

“你来啦,云太医!”虞曼菱一开口,眼泪止不住的就扑扑很下直掉。她对这个小太医无由地就有种亲切感,在她的面前,她释放全幅身心,一点都不考虑是否合适。

“娘娘!”云映绿同情地看着她。那双眼明显地哭了一夜,眼皮都浮肿着。

“本宫不是不想起床,可是一起来,本宫知道自己根本就撑不住。云太医,本宫真的真的……失去大哥了。本宫这心疼得……”虞曼菱击打着胸膛,哭得象个泪人似的。

云映绿深吸口气,看着虞曼菱痛不欲身的样,不自觉也红了眼眶。她扭头从床头端过一碗参茶,“娘娘,别乱想了,保重身子要紧。”

虞曼菱推开茶碗。

“本宫这身子要保重了干吗?云太医,你不必管本宫。本宫知道自己不会活太长,其实死了也好,死了至少就一了百了。而本宫现在,是生不如死呀!又无能力辅助皇上,甚至连后宫的事,本宫都没有精力过问。那边太后还在盼着本宫能为皇上生下龙子。承受这么多的恩宠,却不能回报。本宫活着一天,就等于是戴罪一天,不如死了吧!”

虞曼菱闭上眼,仰面倒在床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映绿抬手,弹去眼角的泪。

她才进皇宫几天,目睹古丽被人杀死,听到阮若南说一心求死,皇后也说生不如死,这到底是金碧辉煌的皇宫,还是一座可怕的巨大坟墓呢?

云映绿真的不知道了。

“娘娘,虞元帅他就为了容貌,而生出怯意,不敢娶娘娘吗?”云映绿替虞曼菱拭着泪,很奇怪虞晋轩那么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说起来,世人对女子要求的是貌,对男子要求的是才,不是常说郎才女貌吗!虞晋轩不要太有才,年岁不大,就做到兵部大元帅。他哪一点感到自已配不上虞曼菱呢?

虞曼菱呆呆在望着镜子好半晌,才抬眼看向小脸皱成一团的云映绿。

“容貌只是他的一个借口。其实,本宫知道他在意的是皇上和太后,在本宫很小的时候,本宫就和皇上订下了婚约,那是出于多方面的因素。朝庭很复杂的,婚约有时就是一种捆绑关系、合伙关系。本宫的父亲是右丞相,和皇上做了亲,又巩固了父亲的地位,也让一些窥探皇位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还有许多许多本宫不太清楚的原因,总之,本宫必须和皇上成亲。大哥比我们看得清,他纵使心里有本宫,也是不肯接纳本宫的。可是他疏忽了皇上的能耐,皇上足以有扭转乾坤的任何能力,只要大哥肯进一步,皇上便会想出万全之主,让本宫全身隐退。可是这一拖就拖到现在,大哥不但没进一步,反而越退越远,远到本宫的手再也够不着了。若想能和大哥牵手齐眉,只怕等新生了。”

云映绿默不作声,反手扣住虞曼菱的手,脑子中飞速地转着,一个疯狂的念头呼之欲出,她激动得小脸都不由地通红。

“娘娘,你能不能肯定虞元帅现在心里还有你的位置?”她镇静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