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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枯之色(37)

作者: 我沉山海/山河长秋 阅读记录

他一个人去看医生,医生说你可能画不了画了。

可陈述厌只会画画。没办法,他只能又拼了命地做康复训练,去做手术去复原,每一次都疼得忍不住哭,那些都是徐凉云留给他的伤。

每次疼得直哭的时候,他都想起徐凉云之前说不会再让他哭。

徐凉云骗人。

陈述厌抱着只是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轻轻发抖的自己,抬起头望向远方,这些原本笃定到令他绝望的话,此刻竟然在随着冬日的风剧烈动摇。

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对自己说,试图让这些恨再次牢牢扎根。

徐凉云骗我。

徐凉云不管我。

徐凉云是混账东西。

他坐在长椅上缓了片刻。等到落日西下,陈述厌就拉着布丁在云海公园里走了一会儿散了散心,然后回了家。

散心没什么用,陈述厌心里还是一片阴霾。

回到家以后,他也在手机上检索了一下,找到了好几篇当年的报道——说来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搜这些。

这件事当年闹得轰轰烈烈,有很多报道。

他们说叶夏害了特警恋人,说叶夏是绑架犯的女友,说叶夏这是报复行为,说叶夏对特警开了三枪,还有比较脑残的说特警站住没动让她打了三枪。

陈述厌想点进去仔细看看。可叶夏两个字如同诅咒,让他横竖都不敢点进去,连手指都在抖,哆哆嗦嗦的像得了帕金森。

他仿佛又听到了叶夏在他耳边咯咯咯咯地疯笑,笑得他脑子都一阵阵嗡嗡响。

最后,手里的手机从他颤抖不停的手中掉落在地。

陈述厌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抖得不像样了,呼吸也乱成一团,不知什么时候哭了出来,眼泪正顺着脸颊往下慢慢淌,止都止不住。

布丁发现了他不对,早就跑到旁边呜呜嘤嘤地蹭他碰他安慰他了。

陈述厌慢慢蹲了下来,握着抖如筛糠的两只手,在原地深呼吸了好久。

他连去看看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连去看看以前的徐凉云的勇气都没有。

陈述厌蹲在原地缓了好久,突然反过来觉得自己可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他想到这恨得心窝都疼的五年,突然感觉一切像个荒唐的笑话,于是凉凉笑了一声,声音酸涩又讽刺。

陈述厌握着抖个不停的两只手,抬了抬头,看向一直绕着他,担心得直嘤嘤的布丁。

“……他是不是真的有隐情。”

陈述厌头昏脑涨,喃喃着自言自语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布丁回答不了他。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五年没回来过了。

缓过来了以后,陈述厌就给钟糖发了微信,问徐凉云到底怎么说——毕竟交往了五年,徐凉云很了解他,他知道陈述厌不会真的跑去警局闹事的。所以徐凉云会不会来,是个未知数。

钟糖说他早走了,电话挂了以后他一下午都没睡好,早早就醒了,坐都坐不住,两个小时前就光明正大地溜了。

钟糖一说这个就来气,又说当上司就是好,自己去搞老婆,把工作全留给底下人,妈的。

陈述厌:“……我不是他老婆。”

钟糖:“哦。”

钟糖:“搞前夫。”

钟糖:“这样您满意吗陈老师。”

陈述厌白眼一翻,简直想把他拉黑。

他叹了口气,不想再说这件事,给钟糖打了条消息,想让他把徐凉云的电话发过来。

可就在要把信息发送出去的时候,陈述厌又觉得这有点太那个了。

他又把信息全部删掉,想了想,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草草结束了对话。

算了。

陈述厌没什么精神地想。

过了会儿,一个电话突然打到了陈述厌的手机上。

陈述厌看了一眼。没见过的一串号,未知号码。

他接了起来。

“喂。”

他轻轻说。

他听到电话那边有窒息似的闷闷风声,像谁在很用力的吸气,和大年三十凌晨那天一模一样。

陈述厌知道是谁,于是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过了不知多久,电话那头的人才终于很艰难地憋出了两个字儿来。

“……是我。”他说,“这是我……换的手机号。”

“嗯。”陈述厌应了一声,“我知道。”

徐凉云在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很久。

他不说话,陈述厌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拿着电话,听着彼此的呼气吸气声,和这座城市的冷风呼啸声。

陈述厌突然感觉这一幕像极了上大学那两年。那时他们正热恋,会连麦连一整个晚上,睡着了也不挂断,就一直听着彼此的呼吸,哪怕听到手机发烫都不放手。

只不过时光匆匆,刻骨铭心的已经多了太多,此刻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