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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枯之色(138)

作者: 我沉山海/山河长秋 阅读记录

总而言之,那年徐凉云第一次说爱他,然后在周末的时候带着他回了家。

徐凉云说,他和他妈说过了,也跟他妈一起去找他爸说了,他觉得要带陈述厌回家见父母了,因为他想跟陈述厌有以后。

陈述厌便跟着他回了家。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车,陈述厌都没毕业,大四的时候天天为了毕设忙得晕头转向。徐凉云也不是什么队长,只是个特警队里还算突出的小特警。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他们就坐着公交车,一路颠颠簸簸地往徐凉云他爸那边走。

徐凉云那时候的行程安排很诡异,他带着陈述厌打车去了一个公交车站点,然后在那里坐了公交车。

陈述厌很奇怪,问他:“怎么不直接打车去你家?”

“去我家之前,先去看看我爸。”徐凉云回答他,“他位置比较偏,一般出租车不爱往那边去。”

“……你爸妈不住在一起吗?”

徐凉云点点头。点了头之后,他又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很微妙吧。”

他说。

直到那辆公交车到终点站前,陈述厌都没明白这个微妙是什么意思。

直到车到了终点站,广播说“终点站‘北郊坟场’已到站”。

直到徐凉云牵着他走进坟场里,走到一座摆放着黑白遗照的墓碑跟前。

墓碑是黑的,比其他的更大一些,也更气派些。碑上写着徐一灼,上方是烈士二字,两侧是两排题字,写着“烈士为民永生悼念,钢铁之躯挡火抗炎”,碑中央还有一张遗照,碑前铺着黑色的布。

遗照里的人是个器宇轩昂的警察,笑起来的样子和徐凉云很像。

陈述厌说不出话。

他看着墓碑。墓碑上还有很多小字,写着他的生平。

徐一灼死在十四年前。

陈述厌那时脑子很乱,使劲捋了好半天,才捋出来徐凉云那年大约才七八岁。

徐凉云蹲下去,把在坟场门口附近买来的白菊放到墓碑前。

“我爸为了救人死的。”他说,“十四年前,有家银行被抢劫,抢劫犯没说自己留了炸.弹在银行里,是我爸突然发现的。那时候还在给人质解绑,大厅里很多人,可倒计时就剩半分钟不到,大家都来不及跑,所以他喊了一嗓子以后,就抱着炸.弹反方向跑进银行里……银行金库大,他想着扔进去就行,能挡一下爆炸冲击。”

“……结果他没来得及。刚扔进去,那破东西刚一离手……”

徐凉云说完,便低下了头,不再往下说了。大概是说不下去了,也可能是不想再说。

他蹲在墓前沉默几许。

那时是深秋,有风吹来秋天的干枯气息,凉得人喉咙发干,连徐凉云的背影看起来都很寂寥。

陈述厌站在徐凉云身后,默了片刻,跟着走上前,在徐凉云旁边慢慢蹲了下去。

陈述厌一过来,徐凉云就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抬头,看向遗像。

徐凉云说:“爸,这是我男朋友。”

二月的北郊坟场比记忆中更冷。

两人手牵着手,各自手里拿着两束花,走在路上。

他们走到徐凉云父亲的墓前。

这座碑还是和陈述厌记忆里一样。黑白遗像上,徐一灼的笑也还是那么像徐凉云,笑得有如烈阳。

徐凉云蹲下去,把白菊放到墓前,声音闷闷:“爸。”

冬日的风更寒更冽,冷如刮骨,话出口的一瞬间,就被风刮成了一片悠悠白气。

陈述厌也蹲下去,跟着把手中的一束花放到墓前,留了一束花握在手里。

两个人肩并肩蹲着,徐凉云沉默了好长时间。

陈述厌偏头去看他,看到他正望着黑白遗像,目光平静又深邃,仿佛是真的在和那遗像上的人对视着。

“……爸。”

徐凉云又叫了他一声。

两个人蹲在碑前,额前的发都被风毫不温柔地吹动着。

“我跟他复合了,”徐凉云看着遗像说,“转来转去,结果我还是找他了。”

“除夕那时候,我不是在家里接了个报案电话么……凉城出了个连续杀人案,这案子跟他挂钩。出了挺多事的,说起来你可能要笑我,我就是……还是,往他旁边跑了。”

“你别想多,人我抓到了,杀人的是个画廊的管理人,心理有点不正常。”

“你也知道我得病了,最近这病好了,医生说多亏有他,还说我明天开始可以断药试试。我最近为了治病请了假,一直在家,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带着他回家跟你说说,我一会儿也回去跟我妈说说。”

徐凉云说到这儿以后,就没有再往下说了。

他慢慢低下头,看向墓前的花。

徐凉云沉默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