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容(86)

“别！”萧容哑声留住她，急忙从发上取下一支金步摇和一支白玉簪子，递给那妇人道，“我与这孩子有缘，不论往后如何困难，请你一定要把他养大……”

妇人脑中莫名，但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两支簪子做工精致，想来价格不菲，她不好意思的接下萧容递来的发簪，弯腰行礼：“谢夫人赏赐！”

萧容又看一眼妇人怀中的小孩，看上去如此柔软，抱在怀里小小一团，若是她的孩子也在……

又想起昨夜，手指抚摸到的细嫩脸颊，那种比丝绸还要柔滑的触感，以后，她再也摸不到了。萧容眼泪扑簌簌不受控制，咬住下唇后面的薄肉，双目依依不舍望着那一对母子，许久，狠心放下车帘，手中大氅一拉，遮住自己流泪的脸，匆匆背过身，面对后侧车壁偷偷抽噎。

帘外，董驰用手轻轻在李致肩上拍一下，努努嘴，示意他去安慰安慰。可李致却只是怔怔望着帘后女人缩成一团，躲在大氅里偷偷哭泣的模样。

这样的画面……好像在哪里见过。

……

城门下，混乱的百姓一个挨着一个往前挤，踩踏着地上的死尸，空手与手拿长戟的官兵对抗，一些人围住官兵，一些人趁机去开城门，手拿长戟的官兵手中兵器胡乱挥舞，刺穿着涌上来的胸膛，地上倒下的死尸越来越多，可冲上来的人却如何也杀不尽。

城楼上的将军怒不可遏，眼看百姓已经不受控制，他双目怒瞪，吼道：“放箭……”可他的话还未完全吼出口，旁侧的副将却赶紧劝道：“大人不可！人群中可能有各位大人府上乔装出城的公子小姐，若伤着他们，回头无法交代啊！”

将军咬牙欲碎：“那要怎么办？倘若城门被破，外面的流民都会闯进邯阳城，彼时我的官位还是保不住！”念此，他继续吼道，“放箭！”

城楼上的士兵立刻搭箭，朝下面闹事的百姓一通箭雨！

“啊啊啊啊啊！”

“爹爹！娘亲！”

混乱的哀嚎夹着孩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萧容用手捂住双耳，躲在大氅中颤颤发抖。

董驰用手挑开外帘一角，看见城楼处尸体堆积如山，闷叱道：“这个朱宏闵是疯了么？”他手里握着的剑被捏得咯吱作响，转身对李致道，“致兄，你照顾好萧夫人，我去去就回！”

“……”李致微沉默了片刻，转眸看一眼外面还在乱射的箭雨，以及吓得四窜的百姓，点了头。

董驰勾唇一笑，从袖中抽出一条黑色面巾，悄悄下车不知踪影。

片刻后，就见城楼上倏地飞上一个带着黑色面巾，穿着粗布素衣的男子，他手中长剑耍了个剑花，在放箭的官兵发现之前，已经一跃出现在朱宏闵面前：“朱将军，永别了！”

“你？”

董驰手中长剑斜着向上一抽，朱宏闵便被一剑封喉！

旁侧副将看见此状，吓得往后连退数步，挥手喝道：“抓住刺客！”

旁边的官兵将弓箭全部收回来，对准董驰齐齐射出！董驰翻身一跃窜下城楼：“让开！”

随着他的暴吼，围堵在城门口的百姓速速退避，他三两招间解决面前官兵，城楼上的官兵搭箭又要射来，董驰劈剑砍断城门上的木栓，一脚踹开城门，领着那些百姓鱼贯而出！

城外的流民看见城门大开，互相搀扶着朝城门走去，不料城中冲出一波人，还有二十余驾马车，所有人飞速向前狂奔，马鞭急舞，城楼上跟着飞下无数乱箭，跑得慢的便中箭而倒。

两名年轻的车夫驾着马车顺着大路跑了一个多时辰，又转上右侧一条小路跑了一个时辰，最后将马车停在一个小河旁边。

河边种了一棵木槿，其中一个车夫跳下车，从怀里抽出一根一尺长的白色缎带，然后爬到木槿树上，挑了一根枝叶稀疏些的枝丫，将缎带缠在枝丫上。

萧容刚生产身子亏损，又经这番颠簸劳顿，身体有些吃不消，她依在车壁上，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也不知是哪里疼。

“还受的住么？”李致隔着帘子望她，问。

“……”萧容不答。

“等等，我去给你煮些热水。”李致将帘内未动过的水囊拿出，正准备走，又停下，将包子也拿了出来，这才跳下马车，在一个车夫的帮助下，在河边的草地上生了火，用准备好的陶罐煮好热水，蒸热包子，又用碗端上马车。

他将包子与热水送进帘中，见她依旧不肯动，轻吐一口气，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樵夫都懂的道理，阿容如何不懂？”

萧容僵了僵，疑惑地掀开盖在脸上的大氅，朝李致看过去，他有多久……没称呼过她阿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