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寇篇(91)

裴迪目光和她相遇,微叹，低声：“你要保重自己。”

面前的人应了一声，却没有预期的笑容，而是自己伸手碰了碰那几绺头发，极轻地答道：“你也是。”

左手一暖，凌烟来不及抬头,已经被他抱紧.

那人的头偏了偏，耳鬓厮磨,想了想。

“ 凌烟，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埋首不答。

裴迪等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将她抱紧了些，继续轻声说话。

“做海王，救我，都未必要弄成这样，你想要什么？”

裴迪说着也低下头去，隔着长发，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觉得心下安宁了不少，鼻子里血腥和金铁的味道冲淡不少。

怀里的人听了，轻轻抬了抬下颌，复又埋头，像是亲昵的蹭蹭，然后缓缓开口：“撒手逃命，或是继续做海王，或是帮我做海王……你想要什么呢？”

呼吸之间，他胸前温温凉凉，听到这最后一句，凌烟试图抬头看他，却被裴迪贴额抵住。

早该想到的，我们是一样的人。

那么，你是因为什么呢？

“不能告诉你。”凌烟被牢牢禁锢在他怀里，听他说话。

半晌，裴迪稍稍侧过头：“凌烟，我还是不想承认，是我错了。”

明知道会是个错得不能再错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去查她的底细，放纵自己想起她的样子，一次次地相遇，全然不顾自己会带来怎样的伤痛。

海寇信命，昨日同酌今朝对阵，也是命么？

为了弥补，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唔，那你引诱我犯错，要怎么算。”怀里的人自言自语，像是在问谁，又像是沉吟。

轻微的叹气掠过，吹起他颈间碎发，痒痒的。

裴迪看都不用看，就能想到此时她弯起的嘴角，眼里带着叹息的笑。

轻轻吸了口气，低头吻下去，怀里的人乍一睁眼，复又落进他双臂的包围，无处可藏。

心底一痛，窒息在四周的温热里，手臂终于扣住对方的肩膀，却看见裴迪的眼底似有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

一丝冷风吹进来，裴迪抱着她微笑，凌烟却用头抵着裴迪胸口，平息着呼吸，不敢抬头去看。

裴迪低头,脸颊轻轻贴上她的头顶，听着她的呼吸。

“阿迪。”轻到柔静的声音。

“唔？”

“……晚了。”

“什么晚了？”裴迪心里一沉。

“我知道的，罗老爷子。”凌烟抬头。

星空一样的双眸，与她四目相对。

裴迪没有叹气，慢慢地凑近到她耳侧，轻暖地劝慰语气。

“别去，不要管，听到没有？”

凌烟两只手被他握得牢牢的，动弹不得，只是看着他。

“你还背着那么多罪名仇家，想害死我么？”裴迪无奈，轻声责道。

凌烟不吃他这一套，一只手动了动，又放下：“对了，郡王他……”

“我知道。”

裴迪说话已经拉起她往楼梯走去，忽然静静开口：

“若是有一日能安定下来……”

怎么样……？裴迪说到一半，忽然觉得没有多说的必要。

沉默。凌烟苦笑：“会么？”

裴迪也笑了，伸手打开门看了看，淋了一身的雨。

门外侯着的涯狄看他一眼，递过蓑衣，一旁的裴迪微微一笑，悠悠说道：“下雨了呢。”

一旁的人没有答话。

海上战罢的痕迹，都会被这样一场大雨冲个干净，旭日东升，又是万里无云的一个海神诞日，四方同庆。

原来海龙王也不喜征伐么？谁知道，不过，爱面子是铁定的。

重逢

战鼓低偃，海上安静得让人不自在，林泽站在船头，听着重归清平麾下的几路首领各自聊天。

一条小船盛着满盈盈的火光划破海面上的残片血水而来，不知何时开始下起来的小雨丝丝地落在那船的周围。

左禄老早跟着林泽打过仗，习惯了他冰冷冷地不说话，聊天的间隙抬头看一眼，却发现他盯着什么东西一动不动。

左禄忙着看他神情，同僚见他一时没答话，往他这里一看，也自然注意到了林泽的异常。

林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冻住了一般，只是紧紧地盯着那船，眼都不愿意多眨一下。

有人压着嗓子，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耳语似的说道：“那不是……”

飘飞的黑发，紫色的长裙，火光下完美得白玉似的肩臂，绝艳的脸。

她仰起脸来，看着船上的人。

“准备小舟。”林泽看了看一样呆住的众人，转身往船后走去。

“大当家的，那是朝廷的船啊！”左禄上前劝阻。

“如何？”

“大当家的三思。”左禄拉着一位同僚赶在面前。“万一是诱饵……整个右军群龙无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