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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寇篇(8)

作者: 风小北 阅读记录

冯继所站的地方,是暖的,明烛华毯,珠光宝气,身上的貂裘华贵的光泽下是与夜寒似乎全不相干的温暖;门外海风冷劲,清冷的月光倾泻在甲板上,也照着那个女子的白皙的皮肤与肆意飘扬的长发,月华兜转在她水一般流淌着的紫缎长裙上,她半坐着,裙子铺满了门前的甲板,脸色是惨白的,却仍是美艳不可方物,妩媚的眼角因为微眯的眼更显得细长。

身旁的叔爷问她的名姓,她却不答。

于是就有一个垂死之人被带上来,那人已然半昏半醒,冯继见他一身是血的样子,不禁细看过去,只听叔爷一声怒吼,冯继只好再板着脸站好,那人也被带走了。

可是那人唇间的名字,冯继离得近,人又小,勉强能听见。

伽蓝。

那个美得出奇的女人,叫伽蓝,伽蓝海洲么?

女人最终没有说什么,风很冷,她肩臂裸露,似乎微微颤抖,却并不看那人一眼,仍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叔爷。

叔爷怒气冰冷,海风从大门吹进来,那女人的几缕头发被吹到身前,亲吻着她细长白皙的颈,小小的冯继忽然觉得,这女人好可怜。

可是……她项圈上的明珠,不就是叔爷一向珍视的夜明珠么?是叔爷送给她的吗?

冯继不敢问,只听叔爷又说了几句什么,那女人就被带着刀斧的士兵猛地拉起来。

他眼一闭,现在想起那景象,还是会有种气愤油然而生,小冯继那时就想,叔爷为什么要让手下这样对待一个可怜的女人呢?

有人伸手来拉他时,他愤愤地挣了一下,那人表情变了变,没有说话,他这么一挣,脸一扭,就回头看到那个被送下甲板的女人。

她看到回头的小冯继,抿了下嘴,对他回眸一笑,那笑惨白,带着点凄然,却是美艳至极。

冯继看着她的小舟离开,暗暗翻滚的海云下面,是一座兽一般蜷睡在黑暗中的岛礁。

——晚归的海鸥从帆索下掠过,冯继一抬头,那宝船繁华依然。

当年一身血痕叫着她名字的那个男人,被若芳叔爷和伽蓝海洲的国王打败之后,代价极尽惨烈,在冯氏的牢狱中数年,放走后回归中土。

可是这个男人的族众不久就啸聚而起,再次成为威名日重的大海盗。

冯继时时想到,他们记得那个女人吗?也许是有十年之约,也无可奈何吧。

如今龙涎屿外,他们也来了,他们到底有没有要救那个女人呢?

谭三看到冯继忽然冷笑,不知何故,问道:“大哥?”

“谭三,你知道这十年中为何无人上岛取珠?”冯继声音低沉。

谭三往水里看看,笑道:“要想拿明珠称王岂不容易?只是那女人若是因此而死——”他下巴一指那宝船。“可就得罪了他家。”

他家,岂是好得罪的?

可是,十年的时间,他们竟等到此时才开始寻那解救之方?

冯继仍然冷笑:“叔爷真是妙计啊。”

谭三看着坐在船头的冯继,无奈地摇摇头。

*

紫帐青纱笼罩,珠玉闪烁,帘栊晶莹,灯火夜里燃起,斑斓如不灭的焰火,辉煌得冷落了月色。

船头高高翘起,雕刻精致,别有风姿。

楼船的匾额映着微光,乌木上两个字雄健飞扬,锋利泼辣:沧浪。

匾上并无款识:沧浪之水,濯衣濯缨,与海盗似乎并无瓜葛,所以当年林氏称“沧浪候”,又带着这么一段来历,叫大家好一番猜测,后来就有人说本意是沧海,大概因为怕与静海候重了,才叫做沧浪。

有年上元灯宴时坐中提起,静海候倒对这名字赞不绝口,引《神异经》解题,道是强木生于东方沧浪之洲,寸木载百钧不沉,林家功名在身的七爷就为这个敬了他三杯酒,连说“解得好”。

可不是解得好?沧浪候名号的这点事可经不起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议论,时间久了冯家想不介意也不行,况且当日沧浪犹弱,又一早就跟冯氏过结,冯家若是真打算把沧浪候这支掐了,真是再轻松不过。

静海侯将题解了,大家既然认为解得妥,这议论就这样被搁到一边了。

林家七爷林棹溪丢一颗橄榄在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

如今围屿这一众人马里,最不着急的也就是他沧浪候——急什么呢,谁拿到鲸兰,谁就是要去公婆岛夺珠,夺珠嘛,想杀了我林家媳妇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脱身的,或者这人会过来问问他的意思呢?

跟沧浪候有隙,就去找冯继小友好了。他擦擦手想,这件事也是因他家而起,弄得大家打打杀杀,最近又惹了裴迪的手下,哼,此所谓众矢之的是也。

咦,眼下除了他,海上的风头人物倒是一个比一个年轻……海盗,确实更适合年轻人去做,算起来那伽蓝也不大呢,据说是绝色的女子,不知道这群年轻人会不会弄出些什么纠葛来,到时岂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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