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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雪爪(312)

她面上一笑,说,“贪嗔痴三毒大敌,寻戒师傅岂会如我等俗人一般小气。”

仇静又道,“既不嗔恼,为何不肯一见。”

叶玉棠道,“菩提心能仁苍生,只可惜也是肉长的,会被恶语流言所伤。”

仇静又问,“你如何今日讲话句句佛理?”

叶玉棠笑道,“师父教得好。”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

仇静一阵默然,不知如何接话。

良久一叹,“罢了,你师父从前再三嘱托贫道好生教导于你。贫道自知无权过问凤谷事务,可如今她仙游,倘若你行迹不端,再没旁人敢横加干涉。贫道唯恐你误入歧途,积重难返。如今厘清始末,原是误会一场……是贫道错怪了你,也好,你师父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张自贤仍不肯罢休,几欲上前,皆被仇静以拂尘轻轻一拦,阻在身后。

顿了顿,仇静接着说,“这第二件事,便和你师父有关。”

“请问。”

仇静问,“你师父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坤道声音低沉,却因内蕴丰沛而几近于掷地有声。

叶玉棠从未料到会有此一问,一时震愕。

仇静缓缓又说,“贫道或作此发问,盖因你五岁那年,贫道送你前去凤谷途中,见你颈上系有长命锁,乃是只精巧匣子。里头装了新叶与一只细小白虫,甫一看如同春蚕。后来你没有再系过长命锁,那东西去哪儿了?”

叶玉棠缓缓回想起是有那么一个煤灰的物件躺在仇欢案前,不甚起眼,没曾想是件银饰。

她微微眯眼,答道,“赠了师父。”

仇静接着讲,“八年前思州之行,贫道偶然在一位养蛊之人处见了一副画册。白玉春蚕,细如发丝,乃是一枚郭公蛊。”

此言一出,鉴心湖畔群雄齐声大哗。

少年人交头接耳,问近旁伙伴:郭公蛊是什么?

有多读了基本秘闻录的见多识广小辈,立刻背出此物来历:郭公蛊——大叶杜鹃,鸠占鹊巢,金蝉脱壳!乃是巴德雄的独门奇蛊,密不外传。

裴沁闻言一震,颤身立起,向窗边疾走几步,透过窗缝,看向湖心亭那抹红色影子。

寻戒睁开眼,见此情状,并未阻拦。

红影原本靠着长孙茂,闻言缓缓支起身子,沉默片刻,略带讥诮地反问,“仇山长的意思是,在下无父无母,少年缺爱,所以略施小计,赠师父见面大礼郭公蛊一枚,自此视在下如亲生闺女,胜于叶玉棠?”

经她提醒,仇静似乎想起什么,“否则她怎会让自己女儿孤身辗转中原北漠,却始终留你在身边?”

红影哈哈笑了两声。

仇静又追问一句,“你父亲之失,罪不及你。但就此一件事,你须得回答——将郭公蛊的匣子给你师父,是你父亲教唆,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红影垂下头,从八角亭看过去,看不见她神情,只能看到一个垂头丧气的背影。

她久不答仇静,不知究竟作何感想。

沉默之中,裴沁有些心急。

裴沁几乎能感觉到师姐抱臂立在自己面前,声音轻柔却不乏威仪:裴沁,是这样吗?

她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湖面响起的仍旧是仇静的声音:“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是郭公蛊,知不知道你父亲是大叶杜鹃。”

裴沁哑声答道:不是的。

师姐你信我。

无声讲了数句,连她自己都有些没底气。

脸埋下脸去,额头搁在窗沿,渐渐已有些绝望。

水栈上响起了一串笑。

红衣人像是听见什么极好玩的笑话,再开口嗓音都笑劈了,“仇山长……你也真是不了解仇欢。”

仇静眉头微蹙,“什么?”

又听见她接着说,“师父喜欢女儿像自己,可偏生师姐越长越想尹宝山那鬼德性;师姐呢,喜欢习武,谁能教她武功她跟谁。这两人彼此看不顺眼久了,师父自然只能将她送走。师父说我与她最像,仇山长这番话你也一定从她口中听说过。”

仇静陷入沉思。

有说过吗?兴许是有的,但这并不要紧。

仇静仍是那句话,“你只需答我,知不知道匣子里有郭公蛊,记不记得你父亲是大叶杜鹃。”

红衣人问,“仇山长,你可记得出家之前的俗家姓名?”

仇静微有错愕,接着答道,“入山前与张师兄沿街行乞,后得了冲微真人搭救,至拜入终南前,似乎并无名姓……”

红衣人道,“这些,也是经由周围师兄弟们提起,所以仇山长才会如此如秘闻录上一般记忆,其实,仇山长本人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不是吗。”

仇静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红衣人笑了,“那时我才五岁,跟一般小孩子比更显羸弱,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记得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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