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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雪爪(181)

那荒废的水岸码头上,停着数十叶破旧小舟。她上了一叶扁舟,顺着急流淌入山水深处,不过片刻便已至那水牢外头。小舟顺着水牢上方旋涡直打旋之时,个十二卫官兵正接连从水面浮出,手中或携妇孺,或携老者。

叶玉棠立在舟头,远远问道,“官爷,可曾见到邪柏?”

一人答道:“见到了。若不是见到她,这水牢门还打不开呢。牢门从外头锁死,火油慢慢流淌过去,若这门再晚开一个时辰,恐怕这片山和水皆已被夷为平地。邪柏一开牢门,我们几人立刻扑上去将她摁在水牢之中,正要绑起来,她已一口吮出喉中剧毒,自戕了。”

叶玉棠忽地明白过来:原来他方才使得不是调虎离山,而是放虎归山、关门捉贼。

接着便又问道,“那长孙茂人呢?”

几位官兵四下交接一阵,忽地“咦”一声,“入水牢时,还见他在一旁,现在人呢?”

另一人道,“方才众人不注意,他悄悄将我们一架小舟划走,自己往水林深处去了……”

他去水林深处做什么?

不及问话,岸上被救的女子发着抖答道:“前几日夜里,那位公子将老太婆给说道烦了,老太婆一怒之下,喂了他一粒‘玉石俱焚’,也不知是个什么毒。莫不是方才死老太婆毒发,他也必有一死,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死,所以才往林子深处去了?”

……

叶玉棠至今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凭着一股什么力气,将小舟一路划到武林源最深的水巷之中。

整个过程中,心里只想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他这一死,我找谁去寻仇?

第二件事则是:他还没娶上老婆呢……也不知摸过姑娘小手没有。

旋即回过神来,给了自己一巴掌,道:“怎么就死了?祸害遗千年……他那德行,哪怕这水潭里千年乌龟都死绝了,恐怕也还轮不到他死。”

就这么走神之间,没留神一叶扁舟早已从旁靠近。

扁舟上的人戴披蓑笠,戴草帽,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姑娘,你是否在寻一位身量高阔,容貌无双,气度非凡的年轻人?”

那人帽檐压低,作渔人扮相;嗓子不知做什么给嚎哑了,听起来有点破铜锣子。

叶玉棠听这渔人这么描述,只当有人见过他,心头一喜,问,“敢问在何处见过此……”

话没说完,却突然一愣,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见过,见过。”

她一笑,微微眯眼打量他,“那年轻人身在何处?”

“那位年轻人道,若是见到个高挑漂亮、却成天臭着脸的女侠,便托我问她一句,‘还生气吗’,若不生气了,便允许我带你前去见他。”

叶玉棠接着又问道,“这容貌无双,气度非凡的年轻人,可还说什么没?”

渔人咳嗽两声,沉声道,“这年轻人还托我问你,‘想他没有’?”

话音一落,叶玉棠抽起竿子就给那渔夫捅了过去。

渔夫忙不迭去躲,险些跌进水里。两叶舟隔得又近,扁舟晃荡之间,荡得她的小舟亦有些摇晃。他看在眼里,好容易稳住身形,不知上哪儿捡的破蓑笠“扑通”落进水里,抬头来赔笑道,“说好不生气呢?”

她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两竿子上去,恨不得将他连人带船拍翻入水。

眼见第二杆子要将他打落水里,她忽地又收了手,觉得实在怪可怜的,心烦不已,连带着鼻尖一酸,眼见势头不好,干脆抽竿就走,背过身将船向前划去。

长孙茂气喘吁吁跟上来,“都怪我,不该扮这破渔人逗棠儿。可我擅自前来,怕棠儿生气不愿理我,才想了这么个损招。”

她没吱声,调整了一下情绪,再回头,面无表情地问,“中了什么毒?死的了吗?哪里去寻解药?”

长孙茂抓着机会跟上来和她齐头并进,“中了玉石俱焚。一回水牢中,便已寻到解药,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微抬了抬头,从前头斜睨他一眼,“从水牢出来,又自己跑这里做什么。”

说起这个,他便又一笑,“寻这个来了。”手头一抛,道,“棠儿接着!”

叶玉棠心头正烦,本不想接;眼见坛子将要落到手里,伸手一捞,堪堪从水面上将坛子夺了下来。刚擒道手头,立刻闻着香味,惊道,“崔家酒?”

他笑着点点头,解释道,“听说崔氏住在琵琶溪深处,雾海神龟上头。故我从水牢里出来,见着有一艘小舟,便想着,岂不正好?一路划来,果真给我寻着了……”

旋即长孙茂脚下一沉,抬眼间她已稳稳立在了他船头。

他便渐渐收敛起笑容,道,“我不惹棠儿生气了,下回去哪儿别丢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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