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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鸿雪爪(145)

如今再醒来,这人却完全改换了性子,她竟更摸不透了。每每听到他说起他二人往日种种,叶玉棠总会疑惑:原来旁人曾是这样看待我俩的?难不成确有其事?或许仅仅只是打趣罢了……

她回神来,回答裴沁,“我就是感觉……这人与裴谷主所说的从前那个长孙茂,有诸多不同之处,有些好奇他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裴沁一脸“我明白”的表情,笑吟吟的稍作回想,道,“最后一回和他有深交,也是那年去洞庭湖了。我隐隐能看出……无奈长孙茂那人实在,哎。我很想揍他一顿,又实在怕我师姐为此不高兴。我与他性子不投缘,没了师姐,往后见面,也不过算个点头之交罢了。不过许是人成熟了,这些年武功倒是长进了不少,偶尔从旁人口中听说他,大抵在哪打败了谁,斩了什么败类,擒了什么贼子;再往后,则是某某江湖名宿偶遇此人,出手向他挑战,几招落败而逃,没曾想这人这些年武功竟进益到这种程度。这些年总萍踪浪迹的,也不知都在做些什么。有人道他是尹宝山第二,为此就常有一类诸如躲什么仇人情债之类的花边新闻。不过倒也是正面消息居多一些,渐渐有一些什么‘长孙茂难求’的话。每年清茗对谈见一次,也说不上几句,来去匆匆的,倒是落得一年比一年沉默。我对他的印象,到底还是停留在我师姐携他四处出游那几年。一个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公子哥。”

原来如此,师妹也并没比自己更了解他多少。她将这番话略一回味,又问,“隐隐能看出……什么?长孙茂那人,又实在如何?”

裴沁沉吟片刻,道,“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告诉你也无妨。长孙茂毛病一堆,师姐却处处维护于她,令我又是嫉恨又是生气,一面不乐意见师姐待他好,一面又只觉得此人何德何能?思来想去,偶有一日与他二人同桌吃饭,两人嘻嘻哈哈插科打诨,竟觉得……好像有那么点般配?心想,搞不好少室山这几年相处下来,师姐与他竟有些情投意合的意思?”

叶玉棠“哈”了一声,满脑子都是:情投意合……我?和他!

什么东西……莫不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裴沁深陷回忆之中,并没主意到她的不解与震惊,“默认这一层关系,往后我心里也都舒坦多了。谁知到洞庭之后,他整日带着那个崔姑娘出双入对……我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我师姐这辈子亲缘浅薄,寥寥几人被她放在心上,便是一辈子死心塌地的对他们好,有幸我也是其中之一。但长孙茂不同,他一辈子活得热热闹闹,师长友人,狐朋狗友,应有尽有,如同坐拥宝藏的巨富,想对谁好,零星匀出一点子巴结讨好,他自己本人并不放在心头,旁人却都如获至宝。对我师姐这样的人来说,更甚。她对他的好乃是掏心置腹,长孙茂对我师姐的好,竟只不过像是随手施舍。”

这番话,裴沁藏在肚子里,不知多少年无从说起。如今话匣子一打开,竟有些收不住的意思。话说到后头,语调渐渐哽咽。几度失语过后,又自知失态,背过身去,揩揩眼泪,望着头顶的光,不肯回头来。

叶玉棠心头本有些震撼,听到她几声啜泣,又有些心痛,温言道,“好好的,别哭啊……”

裴沁回过头来,道,“抱歉,我本不该在后头对他暗生诽谤,只是我个人与他一点点无足挂齿的私怨罢了。长孙茂这人其实相当不错。师姐当掉长生,后来有个武功平平的闲散侠客,两千银子买了长生,四处招摇过市。我与祁真人等诸位好友见不得他辱没神兵,都曾想从他手头将长生买回来,谁知此人漫天要价、乱提条件,实在太过欺负人。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这人到鄯城被千目烛阴的死士达兰台斩杀。达兰台夺走长生之后,四散消息,道,即日他便要拿长生祭千目烛阴的尸骨。武林之中,若谁想要长生,来赤岭,跪在千目烛阴碑前大叫三声:‘武曲何用?死无葬生之地的窝囊废罢了!长生何用?给圣教主挑倒夜壶怕是也不配!’诸多中原武林人寻到鄯城,却屡屡中达兰台诡计。险些被困死密道之时,长孙茂忽然现身,一剑斩杀达兰台,夺了长生即走……所用招式,与我师姐当年斩杀千目烛阴一模一样。”

叶玉棠摇摇头笑了,“那长生,又如何到了终南论剑的台子上?”

裴沁道,“师姐珍视之物,哪怕他以名震江湖的方式夺了回来,到头来,也不过又这么随随便便处理掉了。让人想感动一下,正经夸他两句深情义重,实在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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