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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180)

作者: 灯笼红染 阅读记录

更怕她接受不了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亡命天涯时日思夜想的母亲,甚至为了她不受欺压才能拼命挣这个皇位的母亲,竟然从她出生那刻起,就如此憎恶她,且无时无刻不在盘算要怎么最大价值利用她,然后……再杀了她。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

他本以为她是因为这些才悲伤至此,却不想,她深更半夜独自坐到天明,情绪崩溃至此,颓然至此,竟只是怕他不要她!

霎时间,湛寂刚毅的双眸终究没绷住,泛起了层层水雾,泪水顺着两颊直淌。

萧静好感觉脸上有雨滴一样的东西落下,湿湿的,咸咸的,她惊觉猛然抬头,闯进他朦胧的眼底。

他别过头,把人搂得更紧,声音哑到几乎无声,“别动,让我抱抱。”

别动,让我抱抱。

不是甜言蜜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是堂堂男子汉,发起怒来打得张继半年下不了床,打得贾赋从此见他就躲;也是佛法无边,孤清高傲,能文能武的铁血男儿,这厢竟然流起了眼泪。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萧静好一时悲喜交加,心里五味杂陈,依言不再动,安安分分把头靠在他胸口,听着他胸腔上砰砰的心跳声。

湛寂抱着人一路往里走,路上遇到了很多上早课的僧徒,他们见此场景,个个瞠目结舌面面相窥,一看圣僧怀里抱的是皇上,当即低头跪去地上,悄悄摸摸嘀咕道:

“师叔抱皇上?你们看到了吗?”

“不瞎,看到了,而且搂得特别紧。”

“可是皇上是曾是他徒弟啊,他们怎么能……”

“秦汉都亡了几百年了,你怎么思想还这么落后?师叔宠皇上才是一天两天的事吗?”

一沙弥激动道:“这倒是实话,皇上以前剪烂了师叔珍藏的天竺布匹,他一句话不说;皇上不会束发,师叔亲自为她梳头;皇上因为长身体太瘦,师叔还悄摸摸带她去吃油浑;师叔从不吃蒸南瓜,自从金顶吃了皇上做的饭后,几乎每顿都要吃蒸南瓜。”

又有人更激动:“还有还有,皇上被调去孤山做交换僧,师叔还让路大人以自己之名捐了大笔善款给钟南寺,以做伙食改善费用,听说现在钱都还没还清,我经常见路大人来要债。”

“难怪,那年皇上离开清音寺后,整整半年时间,师叔整个人都变了,常常问我们一些奇怪的问题,直到带我们来健康后,他才稍好了一点。”

“啧啧,看不出来啊,师叔竟会被自己的徒弟迷得神魂颠倒……”

国师府四处都是枫树,深秋的枫叶红满天,风一吹就飘飘摇摇从空中盘旋而下。湛寂抱着萧静好走在那条枫叶路上,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她搂着他的腰,像只猫一样往怀里钻了钻,喃喃道:“我饿了。”

“想吃什么?”他柔柔说罢,用脚踢开自己房门,几步跃过,把人放在了床边。

这还是萧静好第一次进他的房间,跟在紫柏斋一样,简约风格,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件没有。

“想吃去年你在茅屋给我做的那些菜。”她嗲嗲说道。

“好。”他慷慨答着,找来了白布和伤药。

若非见他拿来这些东西,她都忘了昨夜手掌心被刀刃割烂的那档子事。

手上的伤血已经凝固,行成了一道长长的伤疤,湛寂轻轻托起他的手,小心翼翼为她处理着伤口。

她心中如有暖流流过,再多的酸涩,这一刻也化成了甜蜜。

她嘟囔道:“你说,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

湛寂用温水为她擦拭着血迹,“事到如今,再论对错,有何意义。只要我们自己不因别人的错而偏离航线,便是大幸。”

“人生百态,贵在经历世态炎凉后还能保持初心不变,这点上,你做得很好。”他撒了些药在她掌心里,继续说道。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要知道,师父从来不会夸人。

萧静好叹气,“是啊,人生百态,贵在坚持本心。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湛寂诧异地看向她,眼里荡起阵阵波澜。她能有如此觉悟,他感到很欣慰。

“其实昨晚我把刀扔给母亲时,还真怕她会一刀捅进我心窝里。”她说:“我毕竟是她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就不信她当真如此歹毒,那几个学士没杀死我,她还能下得了第二次手。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这时湛寂已经缠好了布条,听她这么说,脸色瞬间凝结成霜!

“萧静好!”这几乎是他自牙缝里挤出来的话。

连名带姓,萧静好先是一哆嗦,后又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皇上,不必要怕,她理直气壮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