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梅(76)

“告诉我，挽梅怎么样了！”

“她很好，真的很好！你躺下，我慢慢告诉你！”

吴浩存和伊绘青一边安抚着薛文，一边手忙脚乱的护着剧烈摇摆着的输液瓶，直到回流到输液管内的鲜血又缓缓地注入薛文体内，他俩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文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有心结。”吴浩存把薛文的手小心翼翼的平放至他的胸前，迟疑了一会方开口言道：“我把你的意思转给挽梅后，她就有些神智不清，整整五天滴水不进。乡里的大夫束手无策，她的奶奶一直以为是冬梅的鬼魂在作怪，整天对着房外斥责冬梅，半夜里还要到院里扣首祈求，让老天爷佑护挽梅，可怜的老人家，为了表明自己的诚心，连头都磕破了……老人的诚意或许真的感动了上苍，挽梅终于醒过来了，因为记挂着你的安危，她一再催促我和绘青回来照顾你。可我这臭脾气……文哥，挽梅一直流着泪让我和绘青捎信给你让你原谅她，原谅她在家里的言行和对你隐瞒的一切。她希望你还在这个家里等着她，她真的不想失去你……”

薛文喟然长叹，内心痛苦万分。

“文哥，你说话呀！”

“浩存，我已经辞了这里的工作……”

“没有回旋的余地？”

“决对没有！而且，这么多年，我倦了也累了……我早就该离开这里……”

“你！”瞬间急红了脸的吴浩存突然被绘青狠狠的拧了一把，只见薛文那只颤抖着攥紧了的手又渗出殷殷血迹。“那么，我该怎么样对挽梅解释？”吴浩存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忍再看薛文那张痛苦的脸。

“照实说吧，我想她会理解我。我把这里的一切都留给她，房子的租金我交到了她毕业那年……也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她在省城没有别的亲人，我……拜托你们俩替我照顾她……”

“文哥……”沉思良久，吴浩存又黯然的问道：“我该怎么和你联系？”

“我给你通讯地址，另外，把你家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会常常联系你。”

第三十章 青冢孤魂（第二部）

人迹罕至的郊外，青冢萋萋。黑压压的云端，闪电生威。

薛文疲惫的倚靠在冬梅的墓碑上，任疾风肆虐，野草惊魂。

肆意的风吹胀了他束在腰间的衬衣，摇曳的梅枝击打在他凄楚而削瘦的脸上，他象尊雕像般毫无生机的僵在墓碑前，只有那只不停抚摸着碑文的手，方能证明他是个有生命的人。

猛地，一声炸雷响在耳际，薛文身上的血液如同被这雷声施了魔咒，瞬时激活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

“冬梅……”薛文嗫嚅着唇像个犯了大过的人，不知该怎么样检讨自己的过失。“相信我……请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就是挽儿呀……”过度的哀痛与自责，使他那只痛苦的抚摸着碑文的伤手又见殷红。“冬梅……我有愧于你……如果你有灵性，就让我去陪你……冬梅，我累了……好累……好累……让我去陪你，让惊雷闪电炸开这坟墓……让我与你同穴……冬梅，别再抛下我……别让我孤零零的躺在你的门外，冬梅……带我走吧……”

风停雷息，黑云压顶，暴雨来临前特有的沉闷，让身心俱疲的薛文更加难以适应。此时此刻的他似是参透了生死，心里渴望着化蝶的神奇能在他这个凡夫俗子的身上再次演绎。

霹雳惊心，闪电勾魂，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薛文眼睁睁的看着视野中的一棵小树在霹雳和闪电中断为两截，被霹雳惊悸的心在小树落地的一刹那，在雨水浇透衣衫的一瞬间，突然的平静下来，他感觉自己和冬梅相守的时刻就在眼前。

他从容的端正了身子，习惯性的扶了扶脸上的镜架，又从身旁的旅行包里摸出短笛，和着滂沱大雨呜咽的吹着梁祝里的《化蝶》……

雨，一直不停的下着。冬梅初嫁时的那间新房已经盘上土炕，薛母心神不宁的坐在土炕上，不时的看着院里溅起水泡的雨水。

“妈，让肖萍把饭给你端这屋里吧，好歹也要吃一点啊……”

“明儿呀，你们俩就别在这儿乱我了，我心里堵得慌，什么也不想吃。”

“妈，晌饭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会堵得慌？”肖萍体贴的坐到婆婆身旁，一边揉着她的后心，一边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你们去吃饭吧……”

“妈，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能吃得下？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看着母亲那张悲苦的脸，薛明心里七上八下的。

“明儿呀……”薛母突然间老泪纵横，大放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