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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条仙女裙(141)

“四年同窗,和老三她们还是四年室友,结果变成那种状况挂在半空,居然没有一个人顾及我的感受……”

说着就又打了个嗝,鼻音更重了。

好半天,身后才传来他的声音。

“挺好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安慰不像安慰,嘲笑也不像嘲笑。

赵又锦困惑地又扭过头来,看见他明亮的眼。

陈亦行问:“赵又锦,你想做个完美的人吗?”

“谁不想?”

“完美的当下,你会觉得很有成就感,但一直完美下去,人生就会变得无趣。”

她一怔,反问:“那你会觉得无趣吗?”

男人倚在长椅上,抬头望着今夜的天,星光无限。

半晌道:“有时候会。”

“你吗?”赵又锦不可置信,对上他无语的眼神,才发觉自己说出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我没有骂人……!”

男人轻哂,垂下眼眸,“我知道。”

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陈亦行思量片刻,才说:“我一直认为做人做事都该高标准,能做到极致,就绝对不要落于下乘。”

“直到……?”

“直到后来回头看看,才发觉过去千篇一律,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特别时刻。”

“……”赵又锦默了默,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你在凡尔赛?”

“是真的。”男人出神地靠在椅背上,“所有人都习惯了你的完美人设,你也习惯了自己的滴水不漏。于是回头看看,只记得自己是怎么竭尽全力追求极致。大概往前看,未来也是一路汲汲营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做什么都很厉害,你有什么不知足的?”赵又锦说,“要是我跟你一样厉害,我舅舅舅妈,还有我爸,做梦都会笑醒。”

“问题就在这里。”男人低下头来,静静地望着她,不徐不疾道,“你有家人和你一起高兴,但我没有。”

赵又锦一怔。

“所以,时常犯错,偶尔出色,这才是人生常态。有人陪你一起喜怒哀乐,总好过枯燥乏味的一帆风顺。”

“将来回头看看,你会记得的时刻很多,高兴因为大体相似,只剩下很浅很淡的印象。你会记得的,是今天这样的时刻。”

赵又锦:“……我一点也不想记住今天。最好下一秒就失忆!”

“看长远一点吧,赵又锦。”男人瞥她一眼,“十年后,二十年后再回忆今天,大概只会觉得有趣,会想:原来我也年轻过。”

赵又锦:表示怀疑。

但插科打诨说了这么多,她最后才发现,面上的泪风干后,已然了无踪影。

人要是独处,就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有人相伴,境况大有不同。

但赵又锦还在刚才他的某句话上打转,“你有家人和你一起高兴,但我没有。”

什么意思?

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这么优秀的孩子,谁家父母会不喜欢?

但谈话的方向瞬息万变,此刻已来不及追问。

她踌躇着,却看见男人侧头望着她,好整以暇问:“冷风吹够了没?”

“……?”

“吹够了就走吧。”他站起身来,把羽绒服摘下,目光落在她的肩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赵又锦慢吞吞站起身,慢吞吞摘下他的大衣,递还给他。

男人没急着接过去,轻轻一抖手里的羽绒服,替她笼在肩上。

“伸手。”

她依言伸出手来,钻进袖笼。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上次在医院时,她也是在他的帮助下穿上外套……

赵又锦能想到,陈亦行当然也能想到。

他松开手时,问:“胳膊上的伤都好了?”

“你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女孩瞥他一眼,小声且不满地嘀咕,“再迟点慰问,疤都要没了。”

她生气的样子总是鲜活的。

像苏打水倒入玻璃杯,一连串气泡飞快地升起,有声有色。

说不上为什么,陈亦行如释重负。

喜怒哀乐里,他唯独不知如何面对她哀的一面。比如刚才。

而眼下。

眼下就很好。

他笑笑,接过她手里的大衣,轻轻扬起,不徐不疾地穿好。

大衣上还残存着她的体温。

他低头看看,白色衣料上还沾染了从劣质纱裙上掉落的不少金粉,“……你这什么裙子,掉我一身粉?”

赵又锦定睛一看,还真是。

想道歉,抬头才发现,陈亦行的眼里没有半点嫌恶与不满,只有无可奈何。

也许是夜色宁静,也许是星光闪烁,她竟觉得那片无可奈何里,有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昭然若揭的温柔。

――

去停车场的路上,竟下起雪来。

赵又锦怔怔地仰头,一片冰凉的雪落在额头,刹那间消融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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