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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辅导(2)

这么粗俗的话简直不堪入耳,围观的人听得又好笑又是臊,掩嘴窸窸窣窣地议论着。梁泽全身肌肉绷得像弓弦,几个人拼死拉着才没让他再动手。

“就你金贵是吧,一个男的还怕摸?” 老板背对那伙人,压低声音说完这句,又抬高音量破口大骂,“刚来几天啊你就给我惹事!客人让你喝酒你不喝就说不喝,犯不着打人吧!砸坏了东西你赔?也不想想自己兜里有几个钢镚。”

最后一句戳中了梁泽的死穴。

他双目赤红,忍了又忍,头往旁边一撇,却在人缝中看见一道身影。

那是……

就这么一眼,梁泽忽然冻住,周身的戾气雾一样散开。

对面闹事的还以为他认怂了,嘴里反复骂着难听的话。老板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想要拉他过来道个歉息事宁人,梁泽却始终看着某个方向。

一个错眼,那个人要走了。

梁泽赶紧拨开人群朝他跑去。

“欸!欸!” 老板在后面大声喊,“你跑哪去?你给我回来!”

夜漆黑沉默。

梁泽把一切都抛到脑后,只死死盯着前面那道就快要消失的身影,拼命地追着。

是他吗?

会不会是认错了。

刚才时间太短,梁泽不敢确认,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追上去看一看。

夜市四通八达,前面的男人个子高,步伐大,很快就走进连着主街的后巷。巷子里满是各个后厨的垃圾,黑色的大塑料袋堆得到处都是,光线也很微弱。

梁泽没跑两下就摔倒了,顾不上疼也顾不上脏,连滚带爬地起来继续追。眼看那个身影就快要融进夜色中,他急得心口直颤,不顾一切大喊一声——

“吴恪!”

六年没见,这个名字也有六年没从他嘴里喊出来过了。可他非但不陌生,反而觉得熟悉得很,因为他在心里喊过太多次,回味过太多次,根本没有生疏的可能。

就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孩,兜里仅剩一颗糖。每当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把它双手捧出来,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含上一含,舌尖刚尝到一点细小的甜头又赶紧拿出来,用纸重新包好。

“吴恪!” 今天他多尝了一口。

巷口的身影停住了。

梁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终于追上后却惶恐地僵住,连地上的影子都不敢踩。他站在男人身后以最快的速度拉了拉上衣,满是灰土的手掌前后来回地抚,本意是想把衣服抚平,结果却越弄越脏。

他急得想哭。

是吴恪,就是吴恪。

怎么会这样呢,梦见过无数次的重逢就在眼前,可他却狼狈得连个人样也没有。

“干什么。”

他听见吴恪的声音,因为是背对着所以有点模糊,简直像是幻觉。可是吴恪既不回头看,也不问他是谁,显然早把他认出来了。

“你……” 梁泽死死低着头,眼睛盯着地上的影子,“你也是来吃饭的啊?”

这个 “也” 字显得尤为可笑。

可吴恪没笑,只是低低地嗯了声,有些冷淡。

梁泽鼓起勇气抬起头。

巷口的路灯下,吴恪身形挺拔修长。今晚没什么风,他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青白的灯光跟漆黑的夜色混在一起,把他的背影照得模模糊糊的,似乎一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

梁泽连眼睛都不敢眨。

“好巧啊,今晚居然碰到你了。” 他把手心的汗在裤子侧面蹭了蹭,“你一切都好吧。”

千辛万苦才来到临江,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每天从下午五点工作到凌晨三点,就为了有朝一日能离这个人近一些。可这些话他不敢说,没脸说,只能捡些无关紧要的讲。

吴恪的鼻息听着仿佛有点嘲弄,又仿佛很平常,只是梁泽多心了。

“还有事吗。”

梁泽立刻把头深深地低下去:“没,没有了,我就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沉默无声蔓延。

吴恪把两只手插进裤袋里,这几秒钟好像在等什么,没等到就又迈开步子往大马路走去。

梁泽把头抬起来,嘴唇掀开动了动,喉咙里很多话淤塞着只是说不出来。他往前又追了两步,见到吴恪从兜里拿出车钥匙,路边的一辆奔驰随即闪了两下灯。

“…… 阿恪。”

拉车门的手顿住了。

车窗上映着他朝思暮想的脸,可神情却有些厌恶,眉头是皱着的。

“你叫我什么?”

被这样一反问,梁泽更加胆怯,嗓音干巴巴地重复:“阿恪。”

吴恪把身体转了过来,站在车前。

此时梁泽才把他看真切。

可能是加完班直接来的这儿,所以吴恪只穿了条简单的黑色西裤,上身是件泥灰色衬衫,长袖半卷。就像以前一样,越简单的东西越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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