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芳华(11)

晚上躺在潘复江卧室的小床上，两个人窃窃私语：斌哥，生日开不开心？

开心！

等等，斌哥也有礼物送给你。

潘复江睁大眼睛，从黑暗中看着他在书包里掏来掏去，最后掏出一支钢笔，塞到他手上。

你过生日我收礼物？潘复江问。

熊斌说：只要你开心，我每年生日都给你送礼物。

潘复江突然凑过来，在熊斌唇上轻轻一碰。

第7章 7

7

冬天没下雪，海滨城市只有湿凉。

不久就是春节了。过完年后，就大面积开工了。

拆迁还算顺利。王浩带工作组去巡查了几次拆迁。汇报说熊斌他们帮拆迁户找房子，又找车帮忙搬家。潘复江晓得熊斌是这样的人，更象居委会大妈。

放年假潘复江有几天回美国，跟爸妈团聚。离开前他跟王浩去拆迁区转了一圈。四处安安静静。还没搬的，也都在做准备了。

潘复江给孟庆国儿子买了套乐高积木，华灯初上时，站在孟庆国家楼下等他。

孟庆国有点不好意思：潘子，你还买啥礼物呢！

我也不知道买啥，只知道这么大的男孩都玩这个。潘复江笑着说。

递过去孟庆国接过来，有点拘束：要不，上去坐坐喝杯茶？

不了，我明天飞美国，这时回去收拾一下。潘复江说。

啊？孟庆国有点发懵：你回美国了？不回来了？

潘复江好笑，说：上班就回来，项目还没完呢。停了一下又说：那我走了啊，提前说声新年快乐了。

孟庆国一步一趋的跟上他：我送送你。

昏黄的街灯，人影绰绰。远方的天边，还有深蓝色的光亮。风里带着海水的湿咸。离开十二年，潘复江也没忘记这海风的味道。

现在搬拆差不多都到收尾了，你们，再去干嘛？潘复江犹豫了一下问。

孟庆国抓抓脑袋：斌哥说，八巷以后也没了，不用他管了，他想去送外卖。

哦。潘复江又问：那你呢？

我？孟庆国笑着说：我跟斌哥一起干。你知道的，上学那会儿，我就是混，象我们这样的，没钱，也没文凭，正儿八经的事也干不了。

潘复江说：都是工作，没有啥高低。

想了想，又问：七里巷那房子，斌哥搬出来了？

嗯。孟庆国说：斌哥这几天住我那。

潘复江猛然心一动，那他刚才在吗？知道自己来找孟庆国吗。但转念又想，他也不愿意见自己了。

其实……孟庆国吞吞吐吐：斌哥挺在乎你的。

潘复江停下来。

孟庆国又抓抓脑袋说：你那天走了，斌哥……

潘复江看着他。他只好继续：斌哥说他以前配不上你，现在也配不上你。

潘复江苦笑了一下：是我伤他太狠了，不怪他。

少年的心事，想要藏，却怎么也藏不住。

潘复江和熊斌，一起上学，一起做早操，又一起去食堂。中午一起趴在桌子上午睡，熊斌睡不着，趴着把脸放在潘复江那边朝他看。那微微颤动着的睫毛，真好看啊。象带着雨露的蝴蝶翅膀，又象春天里门前那一小撮刚冒出来的嫩白菜。

砰的一声，一本书砸在熊斌头上，熊斌呼的起身回头，恶狠狠的盯着看。

砸他的同学说：把你那本小说给我看看。熊斌低声骂：睡觉呢，别吵。

他没有管书砸到他，他只管会不会吵到睡觉的潘复江。

秋天日子真好，日日天旷云低。

摸底考试结束了，潘复江和熊斌穿梭在校园斑驳树影下。熊斌有点得意了：我就说可以前三百名。潘复江说：那两道数学题，你明明会，又忘了？要不然，还可以多十分呢！

熊斌抓抓头，呵呵傻笑。

那你要什么奖励？潘复江停下来，转过身问他。

熊斌刷的脸红了，潘复江离他那么近，那么近。少年的气息，止不住的往他身上扑。

潘复江说：快说啊，我们有二十分钟，现在去文具店还来得及。

熊斌扭扭捏捏蚊子般的声音：我想抱抱你。

啊？潘复江没听懂：问你要什么奖励。

熊斌提高声音说：你抱抱我。看着潘复江奇怪的看着他，又说：这个奖励。

少年无知无畏。总以为未来尽在把握，也总以为好日子大把大把，不用吝啬。

潘复江听懂了。他迟疑了一下，接着张开双臂，把熊斌抱在怀里。

熊斌矮他半个头，头往上扬起一点，下巴放在了他的肩颈窝上。

懵懂无知的少年，情窦初开。红着眼，红着脸，两个人心跳如鼓。在这个拥抱里，相互探索与试探。

不知道是谁先放开谁。两个人目光还在纠缠，就突然被上课铃声惊吓到，逃命般的向教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