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迷梦(2)+番外

接到经纪人邓云电话的时候，程祐一正在日本度假。闪闪发光的湘南海岸边，他独自一人坐在长堤上，无垠陷入对往事的追忆情绪，对经纪人言谈间流露出的不快和惋惜恍若不知，还反过来安慰对方，“好了，云姐，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的，你帮我看看接下去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帮我再接部剧顶上就好了。”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远处海面的点点白帆，“没有合适的也没关系，就当帮我放个长假吧。”

“你还留在江之岛？”经纪人叹息了一声，追问起他的行踪，无论之前遇到什么挫折困难，程祐一从来都不轻易流露出低哀的情绪。而此时此刻，他言谈间的落寞，只怕也不全然是拜郑皓的言而无信所赐，“你一个人？不是说和孙和畅一起？”

“他今天会到。”

“好吧，你们好好玩，下周回来我们再研究对策。”邓云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之后，就不再打扰他，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哇塞！这里就是灌篮高手的拍摄地吧！湘南海岸！”

孙和畅一到就激动地大叫起来，引起路人侧目，程祐一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你安静一点，别人都在看你。”

他们是大学时代的同窗好友，毕业后因为拍戏繁忙各自打拼的缘故很少有时间出游聚会，这次好不容易抽出了档期结伴来日本旅行。身为电影学院当年的两大校草，帅哥们一路走来，本来就足够引人注目。

“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逛啊，程导？”孙和畅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江岛神社吧，那里供奉着音乐艺术之神，去拜一拜正好提升一下你的演技。”程祐一笑得如沐春风，却气得孙和畅跳起来当头给了他一个暴栗。

程祐一嘴上调侃着好友，故地重游，心里却不是不感慨。海岸，帆船，阳光。他站在神社的中庭，草木郁郁葱葱，时光仿佛在这里永远静止。

十年前，他就是在这里，遇见了生命中的那个少女。

命运之人。

那时为了成全母亲的夙愿，他放弃了当律师的志愿，决定报考电影学院的表演系，然后在准备剑道考试的空隙，来岛上散心，顺便寻求辩才天的保佑。

他看见她的第一眼，是一个深秋的午后。少女穿了一身浅紫色的和服，绣着木兰和菖蒲，有着忧郁的美丽。

昔年惊鸿一面，他这些年里还是会不时想起小岛上的这场奇遇。三年前他接拍了一个民国时代剧，和钟宁意饰演的女主角在雨中一见钟情。拍摄的时候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让他想起了阳光明媚的那个午后，一回眸，分明也是这样的复杂心绪。

所以对于影帝前辈沈郁被误了终生的那场旅途艳遇，他完全可以理解对方的难舍心绪。

当夜，沐浴完毕后两人换上浴衣，一路走到海边的长堤上，并肩坐下，隔海望着夜色中时隐时现的富士山，抬头，则是漫天灿烂的星光。

“原来江之岛的夜色这么美。”孙和畅发出由衷的感慨，脸上却是欲言又止的八卦神情，无奈好友素来八风不动的沉静性子，也让他一时间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已经偷瞄了我一路了，再不解释，我就要打电话给心瑜说你暗恋我。”喝光两罐啤酒，程祐一默默开口道。

“那，说说吧，你为什么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来一次江之岛？”眼见小心思被戳破，孙和畅索性破罐破摔，大大方方地直接相问，“记得两年前你档期最满的时候，为了来这里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戏，最后差点晕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是真的很好奇，到底这里有什么让你流连忘返的地方。”

所以，很多年后，他终于亲临此地想一探究竟，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能从好友若有所失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不同的意味。

“也没什么，很多年前，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个朋友，我们一起在江之岛住过一段时间。”说起这段往事，程祐一带了些许自嘲的口气。

“哪个朋友？”孙和畅忍不住追问。

“我只是想，如果我们能永远留在岛上生活就好了。”对于好友的问题，程祐一没有选择正面回答，只是垂首，发出低沉的轻叹。

夜色深沉，天幕低垂，大概是听够了海浪拍岸的声音，孙和畅要去酒吧狂欢，只留下素来喜静的程祐一，独自一人缓步走回了下榻的旅店。

白衣如云，气质清雅，前台的老板娘良子每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时，都感觉看见了一只在浮世绘中细笔勾勒的鹤，如此的卓然不群。

晚餐过后，程祐一换上浴袍，在廊下静坐。也许是知晓他明天就要离开，良子特意换了一身和服，端了一壶清酒，身姿绰约地走来，然后在他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