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23)

“那就初七好了。”他仍在笑着。

“嗯，好。”

“子柚。”

“嗯？”

“我们初七见，不见不散。还有，子柚，再次祝你新年快乐。”他说。

“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她又打开窗户坐了一会儿，庆幸着常家阳这一通及时的来电。如果不是他的话，估计她这会儿正在为自己莽撞冲动的行为懊悔着，那么她一辈子也没可能释然了。

第十四章

向子柚双手抓着双肩包的包带，背对河流靠站在公园的铁质栏杆上，隔几分钟就抬起头向草坪中的台阶尽头张望。也许是因为阳光过于温暖，也许是因为书包里的东西太重，她的手心隐隐溢出汗水。

这里是这个公园视野最高的地方，她的身后是一条宽约三十来米的浅河，河水十分清澈，从高处往下看去，河底凌乱堆积的大大大小小的石块仿佛镶嵌于透明干净的水晶之中，像玉石般玲珑光滑，青色的细长水草肆意摇曳。

离她四五米远的地方有一条长椅，正是去年暑假时她和常家阳的外婆共同坐过的那条。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小女孩蹦跳着从她眼前跑过，笑声似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在冬末的日光里流连。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下午两点零五分，也就是说，离和常家阳约定见面的时间还差二十五分钟。

她看着表盘上慢吞吞行走的秒针，突然有点想笑这样“急迫”的自己。她不知道见到他以后，她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本以为早点来，可以多点时间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那么在见到他以后，就不至于词不达意或者干脆凌乱地说不出话来，然而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平静。

常家阳如约而至。

向子柚站直身体，目光随着越来越近的那道高高的身影缓缓移动。他穿着深色外套，此时敞开着，能看到里面着一件米白色卫衣，深蓝色的宽松牛仔裤下是一双和她脚上颜色相同的黑色运动鞋，好看的面孔上挂着微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拽着包带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再放松。

不一会儿，常家阳就站到了她面前。

“子柚。”他轻唤她的名字，眼睛里闪着光。

“嗯......你好。”

他似乎注意到她流露出的紧张情绪，退后一步，看一眼她背上的超大号书包，问：“你背了多少本杂志？”

“三十本。”

“这么多？”

“你不是说想看吗？我是从零六年七月开始看的，这里面的三十本，是从那个时候一直到零八年十二月的，之后的，我觉得不如以前的精彩，所以没带来。”

他的笑容更加明显：“谢谢，”然后指一下她的书包，“很重吧？我来背吧。”

“不用了，没多重。”她撇过脸去，目光飘向长椅。

他也没勉强，和她一样背对河面靠在栏杆上。微风紧贴着他的额头拂过，她微仰着头，看着他，发现他的侧脸比正脸还要好看。

“子柚，我很开心，没想到你真得会来。”他的笑有点严肃，但看不出距离感，好像是为了故意不让自己笑出来似的。

向子柚顾左右而言他：“看来你过了一个不错的假期。”

他没接下去，突然转过头，含着笑的眼睛闯进她的视线：“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她老实回答：“不知道。”

“你这样可不对，”他正色说，“你问在哪里见面的时候，是我出的主意，所以接下来的安排，应该由你负责。”

她错愕地张着嘴，他被她的模样逗笑，挑眉说：“我说的没错吧？”

她合上嘴，心思百转千回。

她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不是该按照她最初设想的那样淡出彼此的生活、再不有瓜葛吗？他们两个这样又算什么呢？约会吗？一想到这个词语，她就觉得耳根发烫，再一看他，发现他正好整以暇盯着自己，十分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于是她妥协了，或者说她从除夕夜对着电话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妥协了。她懒得再和自己过不去，更重要的是，她也想能有一次机会彻底扔掉过去，开始全新的生活。

她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

向子柚喜欢看恐怖、悬疑类的电影，她最喜欢看的电影是《咒怨》，对其他类型的电影一向不怎么感冒。但是今天，坐在闭塞的电影院，她非常“感兴趣”地看完了一部不怎么好笑的喜剧片，全程可谓专心致志。

从电影院出来，两人上车。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常家阳时不时找她说两句话，眼睛看起来异常明亮。

车子快路过公园时，她说：“你把我在公园门口放下就行了，我想进去再转转，过一会儿散步回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