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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95)

作者: 霜见廿四 阅读记录

“又是付湛川。”付湛川的名字活像是贺暄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贺暄将帕子扔在盆里,转过身盯着萧琢的脸,他眯起眼睛的时候像极了捕食的猎豹,浑身都弥散着腾腾的野性与杀气,谁都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能跃起撕破可怜的猎物的喉咙,“下回少跟他玩,别被他带坏了。”

“啊?”萧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颇有义气地低声反驳,“付湛川虽然人挺混,不过对朋友还是挺好的。”

“这么点时间就被他收买了?”贺暄被萧琢这反应刺激地更气了,他本就是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此番在气头上,更是不管不顾,一脚将身后的门踢上,压抑着怒意说道:“今天你哪儿都不许去,就给我待在府上。”

萧琢虽说平日里性子温和,但是泥人好歹也有脾气,更何况他也是十几年养尊处优的,哪受过这样的气,一时也来了火气,抬眼对上贺暄的目光,梗着脖子硬气地回道:“凭什么?”

“凭什么?”贺暄怒急反笑,他上前一步,明明眼尾带笑,眼底却像是藏了幽深的一片海,冰冷的海浪裹挟着狂风拍打着岸边,带着彻骨的寒意将人拖进海底,“你问孤凭什么?凭孤是这晋国的储君,凭你不过是……”

“哈,我明白了。”萧琢也笑了,他脸色惨白,那苦笑看着比哭还难看,他颓然地垂下头,额前的碎发将他的眼睛笼上一层淡淡的阴影,似乎昭示着命运总是如阴翳一般如影随形。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自嘲地想,亏他这段时日以来,想着贺暄不过是脾气不好些,说话时顺着他便好了,就像是乡野铺子里卖的点心,虽然卖相不好,但也只有在这种小店里才能尝到最正宗的美味。可是他想错了,贺暄分明是御膳房里摆盘精巧的鲍鱼鱼翅,寻常人家一辈子也求不来一回的珍馐。若是无福的人贸然消受了,兴许等待着你的就是枭首的命运。

贺暄话说了一半,其实也已经后悔了,若是刚认识萧琢的时候,就他这样恶劣的脾性,说这种话于他而言毫无负担。可是如今他同萧琢同衾共枕这么久,再冰冷的心肠也早就捂热了,他也想说些好听的话哄哄他的狸奴,然后把他圈养在他的臂弯里,哪里都不要去,有他便够了,他的狸奴合该满心满眼只有他,怎能容得下旁人?

可他的狸奴总是不听话。

“对不起。”贺暄闭了闭眼,他像是喝醉了酒的人猛烈上头的后劲,脑袋像是被锥子一下一下地锤着,痛的下一瞬便要裂开。他这辈子没给谁道过歉,贺蘅也没有。因此这三个字与他而言生涩无比,他向来居高临下的舌头都快打了结。

贺暄吃力地揉了揉眉心,伸手去够萧琢的手,“对不起,我刚刚……刚刚在气头上,你……”

“你便当我是胡说吧,别多想。”

萧琢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他的手心被裹在贺暄的手里,很烫。

萧琢没想过贺暄会向他道歉,其实他刚刚也说的没错,贺暄是晋国万人之上的储君,而他不过是比囚犯好那么一点的亡国奴,贺暄就算现在就把他关进刑部大牢里,他也没资格说一个不字。

其实他也不过是仗着贺暄对他的那点虚无缥缈的情意罢了,说到底他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宠爱还是情意,就好像他分不清楚他自己对贺暄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嗯。”

贺暄到晚膳的时候才回府,特意让厨房拿了些酒,说要和萧琢一起喝。

“过些时日就要去祭祖了,不知父皇会不会让你一起去,先让下人准备着,免得到时候匆忙。”

萧琢正小口小口抿着米酒,听得此话,心里有些紧张,“要去哪儿祭祖啊?”

“西京玉阳。”

“玉阳?”玉阳原是晋国的都城,只是后来晋国开疆拓土,领土一直往东往南延申,偏居西隅的玉阳为骊潼关所拦,虽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作为都城到底是交通不便,西北粮食也少,都需从东部南部经漕运将粮食送来,因此在泰平年间迁都至四达之地上安京。

不过虽说迁都,但是晋国的皇陵都在西京京郊,每年都要回玉阳祭祖。

萧琢尽管没有去过玉阳,但玉阳的风光倒是有所耳闻,据传玉阳北地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南边却是极为崎岖的崇山峻岭,风景奇特,与上安京大有不同。

“从前便对玉阳有所耳闻,不知是何风采。”萧琢说完,见贺暄面色不虞地喝着闷酒,那壶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喝的一滴不剩了,虽说米酒不容易喝醉,只是酒不醉人人人自醉,萧琢偏头看着贺暄迷蒙的双眼,觉得他已经醉的不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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