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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81)

作者: 霜见廿四 阅读记录

“真的不同孤睡?”贺暄穿着乳白的亵衣,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束成一把垂在颈侧。他坐在梨花木大床的边沿,面容在烛灯下像是浸没了油的纸,带着一份朦胧而模糊的温柔。

“到底在外边……”萧琢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我睡小榻便好。”

贺暄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垂下了床上的帷幔,声音没什么起伏,“随你。”

萧琢的小榻上特意铺了厚厚的绒毯,睡起来倒也舒服。他盖着薄被,听着贺暄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绵长,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穿上鞋。

当时他靠近付湛川的时候,那厮笼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想来是有事同他说。萧琢一步一回头地挪到门边,贺暄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睡得很沉。他将悬着的心放了一半,缓缓推开了门,闪身出去。

贺暄在暗夜里睁开眼睛,支枕静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旁点的熏香缭绕而上,织出一片氤氲的烟。

萧琢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看见付湛川两手抱臂,老神在在地靠着院墙,抬头望月。

“付公子。”萧琢走到他身后,果然看见付湛川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似的,噌得一下窜了老高,一脸惊魂未定地转头看他,“你……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的!”

萧琢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从他身侧走过,“我站了半天了,是你看月亮看的太投入。”

“哦。”付湛川委委屈屈地扁嘴,跟着他往外走,“萧琢。”

萧琢回头,看见付湛川收了方才玩笑的神色,沉沉地看着他:“上次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萧琢攥紧了拳头,隔着朦胧的月影,他定定地注视着付湛川,又或者说,他穿过付湛川,看见了南梁的春日花柳,看见了千千万万南梁的百姓……

“如今南梁水深火热,晋国放任柳氏作乱,我身为国主……”萧琢深吸了一口气,风中隐约飘散着不知名的花香,香气馥郁缠绵,“义不容辞。”

“好。”付湛川神色平静,“南梁留在晋国的人死的死叛的叛,如今也仅剩我们一家了。”他顿了顿,“你若想力挽狂澜,前路艰险,生死未卜,你可要想好了。”

“我都明白。”萧琢轻轻笑了一声,他抬起头,发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脸色像是敷了一层顶好的脂粉,“时也命也。”

付湛川神色一动,他眼神复杂地凝视着萧琢很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萧琢的肩膀,“付家在朝中还算能说得上话,日后若有什么需要,便来找我。”

“松风茶会的都是一些仁人志士,青年才俊,你可趁此机会多结交结交,会有用得上的地方。”

萧琢垂下眼,应了一声。付湛川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但愿人间再无战事。”

说完,他两手揣着袖子,弓着背哆嗦着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声音在晚风中拉的很长:“走了。”

萧琢望着他被浓稠的夜色吞噬的背影,莫名地想到了幼时跟着父皇巡游时,偶然遇到的一位方士。那个方士当时给他看了手相,道了一声天机不可泄露便走了。他怔怔地摊开掌心,掌心里握着一小撮水一般的月光,风一吹便散了,流淌的无影无踪。

萧琢回去的时候,贺暄似乎翻了个身,他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在一边,亵衣掀起一个角,露出他劲瘦的腰身。萧琢忍不住瞥了一眼,马上便像是被火烫了似的移开了视线,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做贼似的将那薄毯给贺暄盖了回去,十分生疏的替他掖了掖被角。

黑暗将他的注视稀释了,以至于他心安理得地就这样看着贺暄熟睡的、舒展开来的眉峰和放松的嘴角,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爬回了小榻上,扯起被子罩上了肩膀。

萧琢迷迷糊糊的梦里,似乎听见贺暄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贺暄第二日早早地便回了府,案头的公务堆得小山一般高,这好不容易偷得的一日闲很快便被冗杂的政事人事给淹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

北方的春雨来得让人措手不及,萧琢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听见落下的雨点打在窗棂上,也打在窗外的玉兰树上,这样一个清寂的雨夜,更漏声沉沉,让人不可抑制地思念起故国,思念起江南的春雨。

江南雨,风送满长川。碧瓦烟昏沉柳岸,红绡香润入梅天。

萧琢闭上眼,眼前仿佛便是十里的杏花微雨,脉脉的杨柳在岸边摇荡着,踽踽天涯客折下一枝长亭外的柳,春风吹满了他的袍袖。

一夜春雨后,落了一地的玉兰花瓣。尚在枝头的玉兰沾着清露,浸润而饱满,亭亭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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