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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59)

作者: 霜见廿四 阅读记录

大夫给床上的萧琢把完脉,摇着头叹了口气,转过身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说。萧琢咳了几声,抬眼给紫菀递了个安心的眼神,扯着唇角说道:“大夫,我这里有个南梁的偏方……咳咳……你看看可否一试?”

“如今这烧热总是不退,长久下去怕是不好。”大夫捋了捋胡须,沉默半晌,点头道:“拿来瞧瞧吧。”

紫菀应了,从桌上找了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药方,小跑着递了过去。

“白耳?”那药方其他几味药俱是平常治疗风寒的常见药材,唯有以白耳作为药引,颇为少见。白耳喜阴湿,晋国十分罕见,多生于气候较为温暖潮湿的南梁山中,因而晋国少有以白耳入药的。

那大夫看了两眼,配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见自己开的方子总不奏效,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我这就让小童去抓药,现煎一副试试。”

一旁跟着的束了两个发髻的药童闻言,很是机灵地接了药方便出门了。小童脚程快,只萧琢眯了一小会儿的工夫,那小童便提着几包药材回来了。

白耳做引子,磨成粉后单独做一小包,就着药汤一同服食。紫菀将凉好的药汤端了过来,旁边是纸包的粉状的白耳。

萧琢喝完了药,重又躺了回去,听见大夫吩咐道:“若是今晚烧热能退,便能大好了。”

贺暄自那日从侯府里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正抄着心经,几次心烦意乱地写串了行,扰得他更是气地将那几张纸都揉成一团扔了清静。

“又是这些……”刚拿起几份递过来的折子,净是些老生常谈的修堤减税之类的事,贺暄看了两行便只觉一群老顽固排着队在他面前聒噪,他皱着眉头合上折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伸手随便翻开一旁搁着的经国十要。贺暄盯着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拿倒了,他便干脆啪地将书一扔,靠着椅背喊:“来人!”

“殿下。”门口站着的小厮应声进来,见贺暄一手支颐,面色阴沉地问道:“萧琢这两日怎么样了?”

“回殿下,听说不太好,今日大夫又去看了。”

“他还有什么用?一个风寒便折腾成这副样子!”贺暄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噌地站了起来,烦躁地在书房无头苍蝇似的转悠了半天,最后还是含着怒气穿了外套,“备马,孤出门一趟。”

在晋国的冬日骑马真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刀割似的寒风倒灌进肚里,那一路凉飕飕的滋味,搅动着五脏六腑都仿佛要痉挛了似的。贺暄一路狂奔着到了侯府,下马的时候只觉全身都散了架,两颊冻得酸疼酸疼的,一呼吸便觉得肺里全是结成块的冰碴子。

“殿下。”紫菀站在寝殿门口,“侯爷刚才服药后睡了。”

“大夫怎么说?”贺暄正准备推门进去,闻言顿了顿,听紫菀道:“若今日能退烧,便大好了。”

“唔。”贺暄点点头,寝殿里燃着蜡烛,炭火烧得旺旺的,雀跃地跳动着鲜嫩的火苗。他似乎能想象萧琢熟睡的侧脸,红彤彤的脸颊,微微颤动的眼睫,梦里仍拧成一团的眉心。

他这次终于想起自己还带着这身室外的冰寒,萧琢尚在病中……还是不要去见他的为好。

“如此便好,你好好照顾他,孤……先回去了。”贺暄紧了紧戴着的帽子,回头看了一眼萧琢的寝殿,转身上了马。

萧琢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他撑着伞,走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四周都是青翠的修竹,能听到雨滴打在竹叶上空寂的声响,他伸出手来,接住了从伞上滑落的一滴水珠。

深山夕照深秋雨。

萧琢拾级而上,那石板上布满了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沟壑,他抬头望去,能看见掩映在山中的,香烛缭绕的寺庙一角,似乎有和尚在撞钟,一声一声,余音不绝。

他想起来了,他是来求佛的,所求何事,却记不清了。

他走在黄昏的末尾,那道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慢慢拉长,隐没在黑暗里了。雨声仍是连绵不绝,淅淅沥沥的,带着些扰人的孤寂忧伤,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地下着。

他从白日走到黑夜,却离那座庙越来越远,他慢慢地快要看不清庙的屋顶了。四周陷入了难言的黑暗,潜伏在其中的魑魅魍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似乎预备着随时将他撕扯得七零八落。

就在他筋疲力尽,就要放弃的时候,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个人,他穿着黑衣,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里。

这时月亮突然破开了乌云,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他长着与贺暄一模一样的脸,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萧琢一喜,他快走了几步,近了,更近了,就在他要把手搭上贺暄的一瞬间,他猛地发现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萧琢惊魂未定地抬头一看,眼前漆黑一片,哪里有什么贺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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