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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51)

作者: 霜见廿四 阅读记录

贺暄的腿还有些疼,他略略僵直着半边身子进了轿子,下人早已在里面加了厚厚的软垫,以防路途颠簸碰着了他肘上的伤。

贺蘅此番也是体贴,免了他下轿的功夫,让他直接坐轿子进开宴的昭德殿。贺暄省了一上一下的力气,到的便也早了些,贺旸定是还没到的,其他皇亲们也只零零散散的来了几位,都是些庶支的亲族,不敢端架子,识趣地早早地坐在了角落里,时不时地说些话。见他进来,忙不迭地起身行礼。

贺暄略笑着应了,便捡了往日他坐的位置,宫女知道他的喜好,早在茶几上摆了他欢喜的吃食,酒也是刚烫好的,倒出来摸着正温温热。

李福海站在他身后的位置,两人偶尔谈些话,贺旸他们便也到了。

“皇兄今日来的如此早?”贺旸穿着浆的笔挺的新衣,看着精神了不少,他身后跟着其他的皇子们,大踏步地进了殿,言语间还带着刺地问道:“不知皇兄伤势如何?”

贺暄凉凉地抬眸瞥了他一眼,仰头将杯中的酒灌了下去,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贺旸被他晾得有些尴尬,身后的其他皇子们都还看着,他一时不愿落了身份让这些个看了笑话,颇有些不耐地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贺暄轻笑了一声,打断他道:“孤伤势如何,你不是最清楚么?”

“你……”贺旸一愣,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当众拆穿而恼羞成怒,他狠狠瞪了贺暄一眼,有了些口不择言的意味:“怎么?太子殿下这是怀疑我?”

“皇上,皇后驾到!”

贺旸本还要再理论,被孙得禄掐着嗓子的声音给打退了回去。柳后穿着绣着金凤的朱红朝服,头上戴着厚重的凤冠,走起路来一步一摇。象征尊贵的长长的裙尾拖曳在铺着波斯绒毯的台阶上,柳后高昂着头,跟在一旁由小太监扶着的贺蘅身后款款地进了殿。

见贺旸一副火气上头的杀才样子,柳后朝他这看了一眼,贺旸立马便偃旗息鼓,活像是缩着脖子的鹌鹑,一甩袖子回了对席的座位上。

待贺蘅与柳后入了座,歌舞乐师便都上了场,一时间殿里俱是旋转婀娜的舞裙与繁盛的丝竹管弦之声,贺暄看得多了,早已是没了兴趣。虽说太医叮嘱他受伤少喝些酒,他倒是将这些话一概当作耳旁风。他任着性子一杯一杯地倒着酒,嘴里也已经觉不出味儿来了。

这宫中宴会,听着人声鼎沸,却是最寂寞寒凉的。

贺暄一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宫娥跳着团扇舞,隐隐生出困意。说到底,对于这种宴会来说,他永远像是个局外人。

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先皇后还在时,贺暄兴许也是喜欢宴会的。那时候的年宴,他还是小小的一只,被锦绣袄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贺蘅的腿上,只要说些之前奶嬷嬷教的吉祥话,贺蘅便会大笑着给他脖子上挂上金铸的长命锁。只是时间太过久远了,像是几十年前的旧纸,泛黄褶皱,轻轻一碰便碎得七零八落。

他不知这究竟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臆想,抑或是当真有过的无忧无虑的时光,又如何敢去深究呢。

至少如今他是不喜欢的。贺旸坐在柳后下首,他性子直来直去,惯会说些吉祥话,此时他正笑着给贺蘅和柳后敬酒,柳后又是再圆滑不过的,几句便哄的贺蘅满面喜色的眯眼直笑。只贺暄端着酒坐在一边,他的位子就在贺蘅下首,天底下除了皇位最至高无上的地方了,他却觉得自己跟他们隔着一道银河似的,却是连个鹊桥都不会有的。

“殿下,再喝便醉了。”李福海叹了口气,弯腰轻声说道。每年的这时候,贺暄总是爱把自己灌醉的。那么多诗人笔下,酒总是件好东西。虽说斩不断愁绪,但要是只求片刻的欢愉,酒是再好不过的了。

贺暄抬头看了他一眼,竟没有再坚持。李福海便喊了一旁的侍女去端醒酒汤,贺暄也没拦着,他靠着椅子远远地看着贺旸与柳后。

以前他是羡慕的,他记得母后离开不久,每回年宴他看见贺旸被柳后抱在怀里,也曾带着些妄想的希望柳后将对贺旸的爱略略分他一点,一点也好。只是随着年岁大了,许多从前不明白的也都看清楚了,从前的那些古怪的幻念就像是无人擦拭的铜镜,积了太多的灰,那厚厚的一层一层便将他的心肠裹硬了,再也不会有那些徒增烦恼的妄想了。

一曲停了,那领舞的舞娘光着圆润白嫩的脚,脚上带着好几个金钏,随着她的舞步叮当作响。她穿着粉色的裙子,裙摆层层叠叠,像是倾尽了一生只待此刻盛放的芙蕖。她额间贴着细细的花钿,轻声细语地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皇后娘娘。陛下,娘娘洪福齐天,长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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