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176)
“也是,去那里受罪干什么。”贺暄轻笑,抬手将萧琢剩下的梅子汤仰头倒进嘴里,招来萧琢愤愤的目光。
贺旸的大婚倒是办的风光,萧琢虽人在府里,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敲锣打鼓的喜乐声,唢呐吹的震天响,将外头扰人的蝉声都压了下去。
“你同流钟的婚事定了么?”萧琢趴在书桌上,脸枕着一本旧书的扉页,歪头问道。
紫菀在一边给他扇风,闻言羞道,“嗯,他父母也都同意了。”
“最近办婚事的多,想来是良辰吉日,你不如也趁着机会办了。”
“流钟说,大抵日子定在月底吧。”
萧琢一怔,一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没滋没味地坐直身子,嗯了一声,“礼物都准备好了,到时紫菀定要做最美的新娘子。”
“侯爷。”紫菀将团扇收起,红着脸垂头道,“奴婢去厨房问问凉茶可有做好。”说着还未等萧琢喊她,便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出去了。
萧琢靠在椅背上,看见那书的扉页上写着,“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向南的窗户开着,一阵热风拂过,潮热混杂着暑气,将青草味蒸腾得淋漓尽致,似乎与凄清的离别格格不入。
萧琢闭上眼,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晚上萧琢用了点绿豆汤,吃了几个甜粽便饱了,让人搬了条竹椅搁在院中那棵大树下头,青杏提了凉水将竹椅擦了好几遍,坐上去的时候感觉不到一丝暑气,偏头还能闻见一丝清爽的竹叶的苦味,在恹恹的夏日凿开一壁清凉。
银粟君也贪凉,早早地在竹椅底下占了个好位置,大咧咧地伸了伸懒腰,悠闲地甩着尾巴。
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萧琢眯着眼睛仰头,能看见疏朗的天星,参差地嵌在夜幕上。晚风划过前头的湖面,沾染着水汽拂面而来,荡漾着些许蔷薇的幽香。
“还是这里凉快。”贺暄擦了擦额角的汗,瞥了一眼躺着的萧琢,“狸奴有福气。”
萧琢本酝酿了些睡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么早便回来了?”
“嗯,那里乌烟瘴气的,没甚意思。”贺暄提起衣领闻了闻,“我先去沐浴,全是酒气。”
萧琢懒怠地点点头,继续对着星子发呆。
方打了个盹儿的功夫,贺暄便回来了,只着了件轻薄的芙蓉纱短衣并银色暗纹缎面做的中裤,胸膛的轮廓若隐若现。
萧琢清咳了一声,不自在地别开眼,暗自腹诽,怪道一旁的婢女都退下了,平白热了许多。
“这般夏夜倒也不错。”贺暄轻笑,不知从哪又搬来一条竹椅,并排与萧琢躺下,“坐有凉风,身侧佳人相伴,也是人间乐事。”
萧琢撇撇嘴,总觉得下午吃的那碗梅子汤的酸味还在嘴里散不去,“殿下怕是婚事也将近了吧。”
“怎么?”贺暄笑盈盈地挑眉,“狸奴吃味了?”
萧琢冷哼一声,扭头不去看他,“连贺旸都大婚了,纵使柳后偏心,陛下也不会再由着她的。”
“嗯。”贺暄捏了捏扇的有些酸的胳膊,目光划过萧琢额角的一滴汗,“那又如何,我说过不会娶妻,狸奴记得便是。”
萧琢闭上眼睛,耳畔是重重叠叠的虫声蝉鸣,伴着隐隐的月色杂沓而来,又渐渐熄灭于微凉的晚风中。
***
天气一热,早晨想睡个懒觉也变成件颇为奢侈的享乐。萧琢在逐渐被日头晒得发烫的竹席上滚了两圈,背上已经隐隐渗出潮意,终究是在这天人博弈之中败下阵来,起床穿上鞋子,开门喊青杏。
“殿下?”青杏手里端着一盆凉水,在一旁乖巧地等萧琢更衣洗漱完。回府上这么些日子,她的性子倒真的变了许多,大部分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待着,只同紫菀偶尔说上些话,像一只离群的雀儿。
早上萧琢蔫蔫的没什么胃口,随意喝了点莲子银耳羹,走在回廊里的时候,只觉得再慢一点便要被铺天盖地的热浪烤成焦炭,几乎是逃难似的跑回房里,摇着扇子灌冰水。
“侯爷,殿下让您少喝些这个,外头有摊凉了的清火茶,奴婢给侯爷倒些来。”
萧琢挥挥手让青杏去拿,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窗户,恰好瞧见菱香同李福海在外头同人说话,手里还捧着些什么。
“那人来送些什么?”萧琢手里捧着茶盏,叫住菱香问道。
菱香同李福海一人手里捧着七八个卷轴,被萧琢这么一喊,菱香做贼心虚似的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卷轴骨碌碌滚了一地,其中有一卷恐是本就没有系好,在地上展开来,赫然是一位妙龄女子的画像。
“侯……侯爷?”菱香慌忙蹲下将那画卷卷起,讪讪地抬头觑萧琢,尴尬地解释道,“不过是外头人送来的画像,奴婢这就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