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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养小首辅(106)+番外

薛庭儴点点头:“可别以为简单,文风乃是天生,有人喜欢花团锦簇,有人喜好朴实无华。人家要吃萝卜,你偏偏给了白崧,你觉得人家能吃下否?这事可别告诉老师,他素来不喜投机取巧,我说了你们记住,自己斟酌一二再决定。当然这也得看这次府试大题是什么。”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继续研习写文章。

雨又下了两日,终于在府试前的一日放晴了,所有应试学子都不禁松了口气。这一天薛庭儴几个并未再看书写时文,而是四处逛了逛,浑当是散心放松。

次日,还不过二更天,林邈就把学生们都叫了起来,各自洗漱吃早饭,检查考篮以及各种必备之物,然后领着他们就出门了。

林邈本是要找车,无奈他们想起这事太晚,平阳府里的各家车马行几乎所有的车都早就被定下了,所以他们今日只能步行。幸好从他们所住的客栈到府学宫也不过只有一刻钟的路程,走也是能走去的。

一路就见人声、车马声汇集成了一片,入目之间全是星星点点的火把,竟是排成了一条看不见头尾的长龙。人家坐车,自己只能步行,一行人挨着街边往前走,倒是显得不太拥挤。

过了这条街,又走过一条,前面却是被堵住了。

估计是抹黑赶路,都只顾自己走没看别人,有数辆马车竟是拥在一处,前不得退不得。薛庭儴等人从夹缝里挤了过去,一路脚下不停往前面走着,大抵是被堵在后面的考生见到这场景,也是实在焦躁,竟都下车徒步前行。

渐渐的,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车倒是越来越少了。毛八斗被挤得哎呀了一下,薛庭儴跟李大田使了个眼色,道:“护着老师。”然后几个人竟是左右护着,夹着林邈往前奔去。

第82章

似乎见徒步比坐车更快,越来越多的人弃车步行。

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他们竟是被裹挟着往前涌去。

好不容易到了学宫门前的大街,却被拦住了,衙役在街口设了栅栏,只有应试考生和作保的廪生可入,几人验明了身份,才被被放了进去。

终于没那么拥挤了,来到一处空地,师生几人面面相觑,林邈头上的帽子掉了,毛八斗的鞋掉了一只,李大田陈坚则是衣衫凌乱,幸好几人手中的考篮依旧稳稳的护在手里。

“哎呀,为师的帽子!”林邈道。

等下要见府台大人,不戴帽子可不行。

“老师,在这儿。”薛庭儴道。却是之前他见老师的帽子掉了,眼明手快地一把操在手里了。

林邈接过帽子戴上,又理了理衣衫,才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

可毛八斗现在却镇定不了,没鞋他可怎么办?

他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林邈这会儿也有闲心安抚学生了,道:“勿怕,这里有卖鞋帽的。”

这话也正是薛庭儴想说的,每年府试前来赴考的考生便不少,少不了有人因为人太多被挤掉鞋帽,又或是摔坏笔墨砚台的,可偏偏考场乃是庄重之地,衣冠不整者不得进入,便有府衙的衙役见有利可图,专门做这门生意。

但是价钱十分昂贵,比起外面贵了多倍。

毛八斗闻之大喜,忙想进去找人买鞋,可他光着一只脚,这会儿也知道脚疼了,遂指使李大田:“好兄弟有难,你快去快去。”

李大田无奈摇头,钻入人群里,不多时领着一个衙役打扮,却挑着货挑子的人走过来。

期间,林邈又命几人检查考篮,笔墨可是有损。若是有损,现在补上,进了考场可就补不了了。

果然陈坚的墨锭断成了两截,毛八斗的砚台缺了个角,不得不说有经验的人就是有经验,能规避许多麻烦。

几人花高价各自补充了一应物什,这才去了点名入场的地方。

因为林邈是作保的廪生,可先行进去,留下薛庭儴几人排队。点名入场是按县来的,薛庭儴站定不久,王奇和李嵩也狼狈而来,王奇惯是不喜说话,李嵩则抱怨道:“你们怎么也不等等!”

语毕,他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对,那种情况下他都只顾自己了,别人又怎么去等他。

“馆主呢?”

“老师已经进去了。”

很快就轮到夏县的考生入场,轮到薛庭儴时,那负责验明正身的衙役看了看他,问道:“你就是薛庭儴?夏县这次县试的案首?”

薛庭儴点点头。

这人当即换了脸色,嗓门也没之前那么高了,右手做指引道:“那请这边吧,按规矩每县前十是提堂座号,更何况您这案首。”

“那就有劳了。”薛庭儴拱了拱手,往身后看了一眼,便在一大群密密麻麻的羡慕目光中,去了右边人稍微少的那处。

左右的待遇分明不同,左边充作搜子的衙役动作又快又粗鲁,丝毫不在乎考生的形象或者尊严什么的,碰到什么可疑的人,甚至让把外衫脱掉供以查看。更不用说是考篮了,只差给你翻个底朝天。

历来科举一道都有这么一句话,考试容易,入门难。难得不光是搜身严格,也是读书人最重视的‘有辱斯文’。可即是如此,也得含冤受屈地忍着,你不来而有的是人来。

更何况科举与做官牵扯,历来作弊之风盛行,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作弊手段,所以只能靠这种手段来防止。

至于右边,因为人少,衙门们也没有急促感,都是让考生自己打开考篮,解开衣裳以做查看。

陈坚也是提堂的座号,就是毛八斗和李大田就惨了。

按下不提,过了这一关,就能入考场了。

有衙役领着薛庭儴来到考场中最大最宽敞的一处地方,这也就是之前所谓的提堂座号。

这处考场位于府学宫内,占地面积广阔。可到底是府试,条件还是有限的,最好的当然就是正中的这处考场。不光敞亮,环境也是极佳。唯独就是府台大人在此监考,若是心理素质不过关,恐怕会影响考试发挥。

当然有坏,也有益处,府试和县试一样,都是由主考官取士,府台大人自己就能做主取谁还是不取谁。所以若是在交卷时,有幸被府台大人当堂批卷,即使现场取了,也不是不可。

至于其他地处的座位,则就全凭靠运气了。可能朝向不好,可能光线不够,也可能会在风口处,还有的倒霉轮到后来加建的考棚里,那地方逼仄狭小,冬冷夏热,若是又在茅厕旁边,那滋味别提多酸美了。

在那梦里,薛庭儴经历的府试就是被分在这样的座位,回去后整整一天没进食。所以看到这宽敞的考场,薛庭儴十分满意。

再去看那座位。

好嘛,正对着首位一处大案,这是在府台大人眼皮子底下做题,都不用担心他会作弊了。

当然也不光是他。正确的来说,平阳府下十二个县,每个县一个案首,分为两排,端端正正对着首位的大案,其他县前十则分布在四周。像陈坚就在薛庭儴左后方不远处。

已经有和薛庭儴同样倒霉,列位第一排正中间的考生,面露难色和引路的衙役低声说话。薛庭儴则是丝毫不以为然,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果然衙役听完后,摇了摇头,那考生顿时面露一丝白色,可到底还是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

薛庭儴暗暗摇头,这种心理素质,恐怕这一场此人要考砸了。可千万别以为成了县试的案首,府试就一定给你过,那是你不大失水准的情况下,若是失了水准,照样一个回去重来。

府台大人很快就来了,所有列坐的考生俱都站起行礼。

有人请来了圣人像,府台大人领头上香行礼后,方转过身来。

“学生拜见府台大人。”

“免礼,都坐下吧。”

薛庭儴坐下的同时,抬头看了坐在大案后一身绯色官服的府台大人一眼。此人面容消瘦,近五十岁的模样,眉心有几道深深的印子,嘴唇下拉,一看就是个严肃刻板的性子。

堂上静得落针可闻,考题很快就发下来了,有两道四书题,一道五经题,另还有两首试帖诗。

第一道题的题目是,不以规矩。

薛庭儴不禁露出一个微笑,这果然是周作新会出的题。

众所周知,科举历来有重首场重首题之说,县试考五场,府试则是考三场。可府试和县试相同,都是由主考官批卷。

赴考的考生几千,首场更是几千张卷子,试问作为主考官批卷,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耐心一题一张逐一看去。所以很多考官看完第一题,就对这个考生有了大致的判定,若是第一题写的不好,哪怕后面的文章做得再怎么繁花似锦,也是个不取的下场。

而薛庭儴之所以会笑,恰恰是他对这位府台大人的认知。

从这道题来看,恐怕这一场取还是不取,全看这道题了。这周作新还是一如既往的刻板,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啊。

不是任性,何以会出这种全凭心意的题。

不过薛庭儴还是把第二道题,和其他的题都一一审清楚,才开始磨起墨来。

薛庭儴喜欢在写字前自己磨墨,甚至在那梦里他贵为首辅,也从来是自己磨墨的。因为磨墨可以让人平心静气,在这个过程中,他可以将很多心绪一一捋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