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锁定(40)

难得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

放下手机，脑袋昏昏沉沉，意识像悬在空中，起起落落。

天花板空旷得要命。

周逸潮奋力眨动了两下眼睫，试着从床上坐起，终于还是抵不过眩晕和胀热，闭上眼睛再度缩回被子里发汗。

窗帘没有拉开，昏暗的环境、疲惫的身体还有持续的高热很快便让周逸潮陷入混乱的梦境。

一个背阴狭窄的空间，房顶全部都是斑驳脱落丑陋的墙皮，窗子外下着连绵不断的雨，阴冷的湿气透过皮肤表层侵蚀内里；窗子内的屋顶被雨洇湿，滴落在地上的盆子里发出 “啪嗒啪嗒” 的响动。

那是以前被无处可去的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

周逸潮蹲在自家门口看落雨，面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狭窄的街巷。

在不知是窄巷中的第几个岔口里，自己的父亲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在麻将桌上搓麻。

饭菜还焖在锅里，慢慢由热变温。

已经过了饭点，父亲还没有回来。

于是周逸潮回去捧了半碗米饭，又添了些便宜的烧菜，把搁在门边的板凳拿过来，一边看雨一边吃饭。

一声极低的呜咽声自旁边传来，周逸潮往嘴里塞了口米饭偏过头去，看见了一只被雨水淋湿弄脏的流浪狗隔着一段距离，正在伏低身子仰着头看着自己。

它是一只纯白色的狗狗，无奈雨天被淋湿，身上沾满了泥污，毛发长到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只露出了一小部分。

“你想吃么？”

周逸潮听见坐在板凳上的自己如是说道。

于是手心中的那餐被分成两份，那只很瘦小的流浪狗一开始试探性地闻了闻，然后埋头吃起来，吃相很急，大概是很久都没有饱餐过一顿。

给过吃食之后狗狗明显变得亲近了，周逸潮和狗狗在门口玩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父亲才搓麻回来。

“爸爸，我们可以养它吗？”

“养它？养你一个我就够费力的了，这么脏看不出来是流浪狗吗！赶紧给我回家洗手去！别粘上什么病传染给我！”

明显搓麻输了的父亲气急败坏地把蹲在门口的流浪狗赶走，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扯进阴冷的屋子里。

被父亲抓着手腕洗过手便躺在冰冷的床板上，喉咙干涩得厉害，周逸潮想起来喝口水，然而稍微一动脑袋就疼得厉害。

父亲吃完饭变将碗筷撂在桌上，嘴里嘟囔着 “这次一定要赢回来” 便出了门，屋子里只留下了因为着凉而发烧的自己一个。

湿黏的汗液沾湿背部脖颈，意识不甚清明，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只狗狗被父亲恐吓后回头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让人心口发疼。

毛绒绒的触感在胸口拱来拱去，周逸潮睁开眼睛，发现本该在店里的叶汐此刻窝在自己怀里，伸出手环住了被汗水浸湿的自己。

周逸潮一时反应不过来，搞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但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抚了抚小兔子的后脑。

是真的。

“…… 怎么回来了？”

怀里的人立刻没好气地翻了自己一个白眼。

“你发烧我能不回来么？”

叶汐起身自一旁放着的盆子里拧干毛巾，顺着发梢擦了自己睡衣外露出来的那一截后颈。

“喏，喝水。”

周逸潮靠坐起身，就着叶汐递过来的杯壁，将整整一杯水尽数喝完。

测了下体温，还是有些烧，不过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

身上都是粘稠的汗液难受得紧，周逸潮生着病从空虚的梦里醒来，此时迫切地想要一个抱抱。

于是周逸潮拉过叶汐的小臂，埋进对方温暖的颈窝。

人生病时总是会无意识依赖亲近的人，展示出柔软的内里。

生病也不说，还做了平时不常做的撒娇，真的很像惹人怜爱的狗勾。

叶汐又心动又心疼，伸出手抱了抱需要安慰的周逸潮，耳边传来对方的小声嘟囔。

“都是汗……”

于是叶汐抱得更紧了。

周逸潮得到了一个充满爱意的抱抱，下意识蹭了蹭叶汐脖颈，温存了一会儿，便从柜子里翻出套新睡衣下楼洗澡，叶汐在厨房里给周逸潮煮粥，从冰箱里翻出腌制好的小咸菜盛放到盘子里。

周逸潮洗好出来头发还湿着，刚好粥熬好了，叶汐关火，主动将吹风机接上电源，对着周逸潮招了招手。

周逸潮坐在毯子上，叶汐坐在沙发上按下开关，一开始周逸潮还会时不时地抬头看一下，后来拨弄着就枕到自己腿上，眼睛也全部都闭起来犯起困来。

明明就刚睡醒。

叶汐把吹风机关掉，力道轻柔地捏了捏周逸潮的耳朵。

“就这么舒服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