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不……该说是黎微。
苏冰出来见黎微了。
苏寒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一直扬着的嘴角落下，眼睛也有些失焦。
他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做不到。释放力量去听，可能会不受控制得被其他细小声音吵死，不释放力量他就需要再往前走一些，但是再向前，黎微和苏冰即便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也会看到他了。
这么晚了，他们见面做什么？
苏寒手指蜷缩了一下，心脏似乎也被扯着痛了一下……
但很快他平复了心情，有什么好听的？有什么可知道的？
没必要。
苏寒转身，迈着步子走远。
苏冰心情不错，以至于见到讨人厌的兔子精也没沉着脸。
黎微反倒是不适应了，他狐疑道：“遇上什么好事了？”
苏冰扫他一眼：“多管闲事。”他才不会告诉兔子精他亲了苏寒，说了这兔子肯定狗急跳墙，别说助他打开妖界之门了，估计会直接和他拼命。
黎微和他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也不啰嗦了：“我先声明，打开妖界后，苏寒若是生气了，我就把全部责任推你身上。”
苏冰轻笑：“变成了人你也还是只兔子。”心大胆小，废物一个。
黎微不和他耍嘴皮子：“答不答应？”
苏冰懒洋洋道：“行，你可以说是我逼你的。”
黎微还有些不放心：“你真的能确定苏寒不生气？”
苏冰满脑子都是脸红扑扑的苏寒，只想赶紧回去抱着他，哪有空和黎微在这浪费时间：“啰嗦什么？要开就开，不开算了。”
黎微还真怕他不化形，这滚滚的身体太犯规了，苏冰一直维持这形态，苏寒眼里就再容不下其他的，才真是让人心塞死。
赶紧让这恶魔变成人，这样大家竞争起来也算公平。
黎微心一横，拿定了主意：“给我一滴血。”
走了将近两个时辰，苏寒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小木屋。
他回到屋里，苏冰还没回来。苏寒怔怔地坐了会儿，觉得实在没意思便脱了衣服躺回了床上。
然后，他盯着屋梁看了一夜。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房门轻轻地开了，苏寒终于闭上了眼。
滚滚兽回来了，它周身都带着清晨的薄露，还有些婆娑木的味道，显然他在树林里待了一宿。
——和黎微待了一宿。
有什么话可以说这么久？或者说只要待在喜欢的人身边，即便不说话也可以待这么久？
苏寒面无表情地想着。
苏冰在布斤上把身体滚了一圈，把略有些凉的皮毛弄暖后，他跳上了床。
苏寒还在睡，苏冰打量了一会儿，只觉得心满意足。
阵法已经搞定，再过阵子，妖界门便能打开，他这畜生身体就可以变成人了。
到时候就能真正的抱一抱他了。
苏冰心情是真好，刚想钻进被窝里，苏寒却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苏冰眼中带了笑意：“睡得好吗？”
苏寒问：“你去哪儿了？”
苏冰微微一怔。
苏寒问完便后悔了。
但之后苏冰的话让他的后悔变成了无名之火。
苏冰：“我能去哪儿？还不是抱着你睡了一宿。”
苏寒抿了抿嘴角，翻身下床。
苏冰察觉到他的异样，以为他还在害羞昨晚的事，不由得就想再逗弄他一下：“昨晚舒服吧？下次我们……”
“你到底把那当成什么？”苏寒猛地转头看他。
无名之火越烧越旺，他终于忍不了了。
苏冰怔了怔，他用滚滚的模样做出这样的表情只会让苏寒无限度的心软。
可是他不想心软，苏寒低声道：“回识海。”
话音落下，他出现在冰冷刺骨的冰原中。
识海会真实的反应苏寒的精神状态，大多时候他都是平静的，所以无论是树林也好冰原也罢，都静得像画，连浮动的风都很少见。
像昨晚的震动及狂风都代表着苏寒的心情激荡。
而此时……苏冰只看了一眼便能很清晰的分辨出：苏寒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他持续了一整夜的好心情终于开始慢慢降温。
苏寒变回了成人的模样，也是他原本的模样。
黑发飞扬，银眸空寂，完美无瑕的五官上只有冷淡和漠然。
这容貌会让无数人发疯，也会让无数人止不住膝盖发软，跪伏在地。
他是真真正正问鼎天道的男人，是触碰到神之领域的男人。
他的强大给予他无与伦比的魅力，可也让他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苏冰似乎很久没见到这样的苏寒了。
一个这样愤怒的苏寒。
苏冰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你觉得是什么？”
苏寒看着他，涌到了嘴边的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到了这时候，苏冰还有什么不懂的？他的确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而苏寒也给他展现了被这层薄纸拦住的景象。
不是高兴，而是愤怒。
苏寒是因为昨晚的事而愤怒。
苏冰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妄想。
“不要再做那种事了。”苏寒略有些疲惫地开口。
苏冰死死盯着他：“为什么？”
苏寒眉心轻皱：“我说过了，这是只有喜欢的人之间才可以……”
“所以你不喜欢我？”苏冰用着平静到有些诡异的声音问。
苏寒没看他：“你就是我，有谁会不喜欢自己？”
“出去。”
苏寒怔了怔。
苏冰的声音沙哑艰涩：“出去！”
苏寒离开了识海。
苏冰站在茫茫雪原上，几乎成了一个冰雕。
他不能再和苏寒说话，不能再和他交流，他怕自己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他是苏寒的罪恶，是为了守护他而生。
所以他不可避免的爱上这个人，义无反顾。
甚至因为这样偏执的感情做下了很多错事。
可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离他最近的，是最该得到他的，毕竟他是因他而生。
但苏冰也知道，知道那个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视的真相。
他诞生的起因是因为苏寒的嫌恶：他厌恶自己的力量，厌恶自己的杀孽，厌恶自己创造的罪孽，所以才会出现了苏冰。
苏冰。你是因为苏寒的厌恶而生。
所以你怎么可能得到他的喜欢。
苏寒茫然无措地坐在床上，看着一动不动的滚滚兽，心脏像被酸涩的苦水给浸泡了，分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苏冰把自己封闭在识海，苏寒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样的感觉很糟糕，很不好，可是他得适应。
再过不久，苏冰就离开他了，再过不久苏冰就是一个独立的人了，再过不久他就只能自己面对自己了。
慢慢适应，必须要适应，还要适应更多……更多的改变。
时间一点点过去，苏冰若是持续一个时辰不出来，滚滚兽的身体便会消失了。
苏寒喜欢滚滚兽，可也许他更喜欢苏冰变成的滚滚兽。
他想要救活这只小兽……但如果他真的想早些救活它，他可以很轻松做到。
只不过是开辟上界，只不过是几千个元婴修士而已，他真正想的话，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南北大陆，徘徊在金丹期的修士足够有千人，他甚至不需要释放力量，只要借了上官情的炼丹炉，不停的炼丹炼星，足够帮助他们突破桎梏，晋升到元婴了。
到时候上界开启，再去寻找融魂灯的材料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其他人眼中，做这些事只为了救一个中阶小兽实在是有些夸张，但对苏寒来说真不算什么。
就像普通人的宠物生病了，他们会送它去看兽医一样，苏寒做的事同这个没太大区别。
可是这么轻松的事苏寒却没做。
为什么？只是因为了他那肮脏的私心。
他想让自己适应。苏冰先去滚滚兽的身体里，他习惯着两人分开了，可又能随时掌控这个小兽，这让他十分安心。
就是因为这份安心，他竟然妄想着让苏冰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一直变成一只滚滚兽，一直在他的怀里，一直维持着离开了似乎又没离开的状态。
追根到底，他不想给他自由，他不想放他离开。
他甚至……甚至……对黎微萌生了杀意。
“阿寒？”
一声轻唤让苏寒猛地清醒过来，他额间布满了薄汗，手掌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沈肖云微微拧眉，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寒慢慢转头，眼睛不眨地看向他。
沈肖云只感觉他手掌冰冷，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再看他苍白的面庞，顿时心脏一揪：“别慌，别着急，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会帮你。”
苏寒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在努力平复着心情。
“没……没事。”
这哪里像没事的模样？沈肖云焦急道：“你别这样把事闷着，有什么就说出来，即便我帮不到你，可说出来总比憋着要好得多。”
苏寒垂首，额间的发散落下来，挡住了他的额头，连眼睛都遮住了大半：“我……”
沈肖云握住他的手：“到底怎么了？”
苏寒嘴唇动了一下，过了半晌才慢慢说道：“我……太自私了。”
沈肖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