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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兄妹(87)

作者: 谁是金毛玲 阅读记录

她情愿的。

第35章

“死是一个很坏的事情,就像是,一个说好的下午,车没有来。”

有什么比血淋淋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撕破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呢?然而当生命真的以一种出其不意的形式在我们面前流逝的时候,谁又能说,我不接受。

对于周岺来说,即使当日所发生的一切早已经随着薄薄的烟雾散去了,她也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她不能去想。因为每当她试图回忆起那些片段的时候,它们就好像长着刺,张牙舞爪地向她涌来,那些锋利的边缘,刮破她的皮肤,剜出她早已血肉模糊的腐肉,用绵长的痛感和尖刻的姿态告诉她,她躲不掉。

是的,她躲不掉的。

她听到救护车刺耳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任她如何周旋也不肯散去;她看到白色和红色的人影从她面前交叠而过,那些影子模糊又碍眼。碍眼?怎么会碍眼呢?她的面前分明有谁在讲话,嘴巴一开一合,她却听不出任何意思。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抬上了担架,被送上了救护车。她的意识已经麻木了,只有眼睛告诉她那个身影多么熟悉;她的感官已经模糊了,只有眼泪先行一步通知她,她其实很悲伤。像是一只干巴巴的破布头,她被人丢在原地,又被人捡了回去。

即使坐在救护车上,她仍处在一种封闭的状态。医生问她是谁,是否有家人在现场,她只怔怔地看着对方平静的双眼,用同样平静的眼神回望,回以沉默。

是医院给周岢打的电话。

他接到的时候正好走到厕所门口。当那几个字眼顺着电流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轰隆隆地倒塌。

那一瞬间,对方的话语变得模糊而遥远,连同他整个人都被一种黑暗吞噬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暗的只剩下片片月光的夜晚,他拼命地跑啊跑,却怎么也看不到终点。

水泥路上偶尔有几片石子会硌到他的脚,两侧的作物已经被收割,被人砍去了四肢,只剩下光秃秃的根部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月光照在上面一片凄凉。

咸腥的空气不断地侵蚀着他的口鼻,额角挂着的汗珠在风的鼓动下顺着眉尾从眼角落下,耸动的枝丫伸出自己的影子,仿佛一条条爬行的蛇,蔓延在道路上,令他迷了方向,找不到半点出路。

他的眼前黑了,暗色的道路和破旧的房屋交替出现在他眼前。他虚扶着门框,额头上摞着细细密密的汗珠,艰难地开口询问具体情况。

他的睫毛轻轻抖动着,每听到一个字,扶在门框上的手指便更泛白了几分。

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夜里他都会被拉到徐珍去世的那个晚上,奔跑,推门,拉灯。

每一个动作,他都带着镣铐重复了百遍、千遍。

相同的场景,相同的顺序,相同的结局。

像是一只待宰的活物,只能任由记忆和梦魇一遍又一遍地将他烤炙、煎炸。

周善才被送去医院还在抢救中,周岺跑回了老房子整日不肯出门。

这些字句飘在他的头顶,即使闭上眼睛也会伴随着叹息在他耳边细声低语。

向公司告假后,他坐了最快的一班车南下。

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急速而过的倒着的房屋和树影,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也像这蒙了灰尘的车窗一般,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留不住。

下午的车次,他一路心神不宁,到达市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顾不得任何,他匆匆问过护士便上了楼。

楼道里站着周善学和周老太太,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警察。他走上前去,周善学立刻迎了上来。

周善学打量着眼前这个身量渐长的男孩子,望着他略带红意的眼角,突然生出了几分心疼。

十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站在医院走廊里望着面前无措呆滞的男孩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而今天,那个男孩已经成长到要比他高出一头了,望着他不那么慌乱的脸庞,周善学还是找不到任何言语去安慰他。

所以最终,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周岢的肩膀,把他带到了警察身边。

跟周岢说明情况的是一位微胖的中年警察。他皱着眉头,似乎是不忍心伤害面前这个青年一般,磕磕巴巴地组织着语言。

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也不算复杂。

由于清晨下了小雨,路上湿滑,加上出事路段偏僻,伴有大雾,司机操作失当,导致悲剧发生。

车上人不多,死伤也不算惨重。唯有周善才,当时坐的位置靠近后门,事情发生的时候因为左侧较空,没有凭依,车子翻动的时候直接被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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