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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兄妹(47)

作者: 谁是金毛玲 阅读记录

走在熟悉的校园里,正值上午大课间。许多学生跑出来堆雪人、打雪仗。看着别人热热闹闹、你追我赶,她突然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那种好像自己已经生生地和这些人割裂开来,永远都只想旁观不想加入的荒唐感。

她驻足在一个雪人前,那个雪人围着一个蓝色的格子围巾,眼睛上按了两个纽扣,鼻子用红色粉笔插进去,嘴巴是一块黄色的美术橡皮,笨拙的大脑袋上还带着一顶红色的帽子。

她看得出神,想到了从前在家乡小镇上学的时候,语文课本上关于雪孩子的故事。当时小小的她,还很容易哭,故事读到最后,看到雪孩子最终跑进火场把小白兔救出来,一个人伤心了好久,后来她有了电脑,去网上找的第一部动画就是这个,看到最后还是泪流满面,被周善才和周岢笑话了很久。

她后来几乎不能看,不能想到这个故事的画面,只要看到或想到,眼泪立刻就下来,心里也像被攥起来揉烂的纸张一般,满是褶皱。

她从小就是那么容易共情,那么脆弱。

只是后来渐渐长大,一家人在外漂泊,那些脆弱便被她藏了起来,只有快乐和笑脸做成盔甲用以示人。

“周岺!”

敞亮的嗓音将她从思绪里拉回。

她将视线收回,往雪人身后看,看到一身红色羽绒服的谭栩栩和灰色羽绒服的孔含宵走了过来。

“嘿!你可回来啦!快想死我啦!”谭栩栩说着就要抱她。

孔含宵一脸鄙夷地侧过身,嘴巴毫不留情:“你可没脸跟人说这话。”

周岺一头雾水,看向孔含宵,又看看谭栩栩。

只见谭栩栩摸了摸脑袋,一脸不好意思。

“是我害了你啊,我后来才知道你得水痘了。你走的第二天徐翰文也回家了。也是水痘。嗨,都怪我,你还记得我分给你的零食吗?都是徐翰文的!”

“那你怎么没事?”周岺问道,心里却想,两人居然已经这么熟了,不得不佩服谭栩栩的行动力。

“小傻瓜啊,因为我早就得过水痘了啊!你被他传染是因为你小时候没得过嘛。”

“哦,原来如此。”周岺点点头。

“那你原谅我啦?”谭栩栩又是眨眼睛又是挑眉毛。

一旁的孔含宵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用眼神示意周岺别给她好脸。

周岺却苦笑,摇摇头,“我不怪你的,又哪里有什么原不原谅呢?”

没有这一场大病,很多事情她可能到现在都看不清,还陷入在自己的执念当中,拉着别人下地狱。

这大病一场,她自觉不脱胎,也称得上换骨了。

而周岢其实也不见得好过。

那天晚上的震动与他而言不亚于山崩海啸。

当他听到她说着那些在他听来不着边际的话的时候,除了耳边坍塌的声音,更多的是在质问自己,哪里曾经让她误会了。

当时周岺已经情绪激动,他不好再撂狠话刺激,且考虑到她生着病,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竭力让音调放平,同她讲道理,不给她任何念想和机会,强硬地让她看清自己之于她的关系。

看到她流泪,他心里其实也很难受。没有想到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当他离开的时候,她把自己裹住不肯看一眼,只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他明白即使自己再说什么,也没了太大意义。只是暗暗希望她能够把事情想明白,不要犯傻。

他关上门给周善才打电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在抖,心也在跟着颤。

他每一次沉默,每一次开口说话,每一个间歇暗下又亮起的灯,都在反反复复地烤炙着他的心。

他打完电话,坐在门口抽了一支烟。

他其实没怎么抽过,即使在职校,身边鱼龙混杂抽烟的人一抓一大把,他也没有沾一丁点。后来进了公司,有时候压力大,喝茶不管用,便用来抽一根提神。

他的姿势还很笨拙青涩,抽进去的时候呛了一大口。

那天晚上他坐在楼道台阶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等到下楼的时候,他拿烟的姿势已经不再青涩笨拙。

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理解周岺对自己的依恋。是的,他试图把这种情感归为依恋。对一个家人般照顾自己的人,所产生的理所当然的依恋之情。

可是这种依恋应当是没有占有在其中的。

这样的念头像是静静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板,等待着他来打捞、注视。

可是他总是选择性地将它们忽略掉。

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恐惧的。

他不敢深究这份恐惧背后的深意,他只知道心中的道德律令时刻叩响着他脑中的伦理之钟,警告着他,约束着他。

他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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