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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墓兮墓有龙/有墓不让盗(30)+番外

“不!”白僵出乎意料地拒绝,“僵尸够难看了,何必看更难看的干尸。”她要走,看到满地锅碗瓢盆又停住脚步:“这是什么?你要吃灰?”

“……是雍怀。”

白僵道:“叫雍怀的人类?”地宫很大,可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很快。

清风迟疑道:“吸血花是不是你的亲信?”

白僵惊愕道:“怎么可能?它只是喜欢和球球们玩,所以经常来我的墓室晃悠。说资历,它比我还老。”

清风的双肩慢慢地松开。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

白僵又盯了他一会儿,问道:“你不哭?”

清风茫然地问:“哭什么?”

“难过,难过就会哭。”白僵低下头,沉默片刻,突然仰头,声嘶力竭地号叫起来。

清风被吓住了。号叫声凄厉、悲凉,让他的耳膜隐隐作痛。可是他心里又觉得很痛快,好似有什么东西跟着她的号叫声一起宣泄了出去。

白僵号得累了,慢慢地停下。

“这是哭?”

白僵道:“僵尸不会哭,我只是假装我在大哭。”

清风捧着石粉,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突然仰头,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啸。

地又震了震。

清风怕石粉撒了,很快停下来,摇头道:“我哭不出来。”

“不懂更好。”白僵看着加起来近二十个的锅碗瓢盆,问道,“你打算怎么端回去?”

这也是清风头疼的问题。容器太多了,一起端肯定不行,一样一样端,又怕弄丢了。“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着?”

“你等等。”白僵飞奔着跑开,又很快回来,手里竟然是一个手推车,“工匠留下的,我见着好玩,就留下了。给你。”

清风满脸感激。

同样失去了身边重要的人,他们的距离无形中被拉近。

运输的问题解决了,但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

清风道:“我没地方住。”

白僵怔忪道:“飞僵把你赶出来了?”

“我不想回去。”

“也好。”白僵心里恨飞僵恨到了极点,巴不得多一个人站到自己这边,“反正这里有很多假墓室,你随便找一个住。”

清风点点头。

“不过假墓室多多少少被破坏过,又没人打扫。”

“我想到住哪里了。”清风推着车穿过石柱林,发现地宫又变成了他熟悉的那个地宫。但路熟悉了,感觉却再也会不去。

他选择了第一次遇到雍怀的那间假墓室,凿开的洞口漏风,棺材板半开,地上还有几片雍怀衣服的碎布条。他从喉咙里拿了块抹布出来,将墓室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对着推车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啦。”

他打开棺材,将雍怀尸体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进棺材里,想捏个人形出来。可是石粉太散,无论他怎么弄,始终像连绵起伏的山丘。

清风趴在棺材里,苦闷地说:“怎么办?你能堆出龙鳞和尾巴,我却连你的脖子都堆不好。”他去找白僵想办法,白僵想了个馊主意,让他刻个人形木雕,把灰填进去。

于是,清风龙生的规划又多了当木匠这一项。

简单地处理完雍怀的灰,他跑回二毛的墓室找阿思、阿想和小晴的尸体。

二毛正对着三具尸体发呆,看他跑来要尸体,很不情愿地说:“不行,我必须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在我的墓室里。”

清风道:“两个被吸血花吸了血,一个被机关里的匕首射中。”

“不!”二毛抠着鼻子,“不可能这么简单。我觉得,应该是女的给其中一个男的下毒,然后被那个男的发现,把她插死了。你看他们的脸色,绝对是中毒的症状!”

尽管心情很不好,可清风仍然虚心求教:“那另一个男的呢?”

二毛两条眉毛纠在一起:“一男一女是殉情,两男一女明显是情杀!我知道了,一个男的看到女的和另一个男的偷情,所以愤怒之下就下毒……不对,为什么是两个男的被毒死呢?难道……难道是女的看到两个男的在……愤怒之下,偷偷地下了毒却被发现,然后被捅死了。”他鼓掌:“太有道理了!”

清风趁他兴奋之际,飞快地扛起两具尸体放在推车上,肩膀再扛上一具,头也不回地跑了,然后找了三个假墓室,分别安置他们。安置小晴的时候,他记起自己曾发现她胸前藏了东西,伸手去摸,竟摸出一个小布囊。他认得是小晴挎着的那个,不由好奇地打开。

布囊里放着两份干粮、两个瓷瓶、一块干净的手绢、一张地图。

清风闻了闻瓷瓶,只觉味道有些怪异,顺手收了起来,再翻开地图,正是二叔给她的那张,上面的图案他都见过。正觉无趣想要收起,却发现地图背后竟然还有线条,只是线条很少,东一条西一条,像是胡乱凃上去的。

清风想了想,将它举在灯前。

地图纸薄,当正反两面重叠时,就能看到那些线条正好与地图正面的某些墓道和墓室相重叠。

“难道是另一个地宫和这个地宫重叠时的地图?!”

清风抓着地图的手紧了紧。是了,紫僵既然知道另一个地宫的存在,一定会想办法将它也画下来。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可以将这两张地图画完。这个念头让他心跳莫名地加速。他有些心慌,飞僵要是知道他的念头,可能要杀他;可是他又有点兴奋,尤其想到飞僵会发怒。

他甩了甩头,甩开这些奇怪的情绪,将东西放回布囊里,背在身上,然后帮小晴整理好衣服,盖上了棺盖。

他原本还想找回雍怀师父和三师叔的尸体,可惜他们在另一个地宫里,随着地宫机关恢复原状,他们的尸体也消失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他回到自己的新家,只有和雍怀的点点滴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初相识,共患难,生死别……每个细节都那么清晰,他伸出手,想摸着什么来模拟雍怀的体温,可摸什么都不是。

然后他想起他忘记跟雍怀说一句最重要的话。

他很坚定,因为,雍怀是独一无二的。

心里的揪痛突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靠着棺材,看着两滴大水珠落在自己的手心里,晶莹剔透。他戳了戳水珠,发现有些温热,竟有些像雍怀的温度,贪恋地摸了一会儿,感觉又没了。

他不甘心地打开棺材,看着棺材里的灰,哀怨地说:“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那个‘如果’要怎么实现?”原本只是抱怨,可想得久了,就成了炭火,一会儿烧他的脑袋,一会儿烧他的心,让他坐立不安。

他终于忍不住跑去问白僵。

白僵正抓着一把木梳坐在棺盖上发呆,看他进来,眼珠都没晃一下。

“你知道一个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吗?”

“僵尸。”

“如果不变成僵尸呢?”

“灰飞烟灭。”

清风摇头道:“不会。雍怀说会带我看花、游泳、堆雪人。”

白僵疑惑道:“他不是死了吗?”

清风固执地相信着:“他说过的。”

白僵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紫僵会不会没死?

可能僵尸怕阳光只是传说,可能他没有被暴晒成干尸,可能他受了点伤躲了起来。自己不是也一直这样想着吗?

所以不愿去洞口。不死心,不认命,卑微地乞求着奇迹,却在清醒时更加痛苦。

其实她和他都应该明白,蒙着假象的希望,就是绝望。

“他骗你。”白僵冷着脸,逼着自己戳破他的泡沫,也戳破自己的泡沫,总要有人动手的,“你看着他死,死得这么彻底,尸骨都成了粉末,连变僵尸都不可能。”

清风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看着她,觉得头有点晕,短短的距离,却开始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白僵继续下猛药:“他尸体化作的灰就在你那里,怎么回来?用水和灰吗?”

清风手指抓着她的棺材板,指甲深深地嵌进去。

“住口。”

白僵惊愕地看着白发张扬、双眸赤红的清风,就像看着一个三岁幼儿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拔高成三十岁的成人。

他身上的龙威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

棺材里的绒球怪不安地跳动着。

清风突然冷静下来:“我会等。”

白僵张了张嘴,嘴角讥讽地掀了掀,又迅速垮下:“永远等不到呢?”

清风道:“要等到永远才知道。”

“……”

当一个人要执着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

当一条龙要执着的时候,十个僵尸都说不服——何况,这个地宫只剩下四个僵尸。

清风将指甲从棺材板里拔出来,弹掉木屑,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新家。

墓室亮着灯,光斜射到棺材里,半明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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