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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韶华(64)

“皇上说前头不用我了, 让我回来等着守岁。”她道。

那宦官眼睛一转,知皇帝素来待她不一般,便客客气气地说:“那姑娘去侧殿歇着, 咱给姑娘沏个茶,再去瞧瞧御膳房有什么现成的点心没有?”

“不必这样麻烦。”顾鸾一哂, 这就径自提步往侧殿去,“我自己沏些茶就好,你们忙你们的。”

那二人原也应留在外殿值守,听她这样说也就没再多言。顾鸾推开侧殿的殿门,入殿歇着,随意取了些茶叶沏了盏茶,在茶香中缓缓驱散疲倦与乏味。

自己这样枯坐着守岁,怪凄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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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这般的热闹落在头一回参宴的朝中新贵里自是处处都好,但放在年年都在的老臣眼中,便是年年都差不多的“例行公事”了。

于楚稷而言,如此宫宴更是没有新意。

尤其是身边的人还回去了。

他为什么要让她回去啊……

心生懊恼,楚稷沉闷地饮尽了一盏酒。

适才他想得清楚明白,一则后宫对她多有议论,二则还有个今日刚瞎胡闹了一场的楚秩,她能少在他们面前露脸自是好些。

可她真回去了,他忽而觉得整场宫宴都变得没趣。

况且,他总归也不能真让她一个人守岁。

楚稷心下暗自谋划着,对新年的到来忽而变得分外期待。如此一期待,眼前的时间就变得格外迟缓。大殿东北角放着一座西洋钟,若是平日,楚稷鲜少注意到它,今日却鬼使神差地看了不知多少次。

如此度日如年的捱了良久,殿外终于有烟花窜起来。

楚稷再度扫了眼那西洋座钟,再有约莫一刻便是新年。

又饮尽一盅酒,他站起身,眼中醉意惺忪。

张俊赶忙上前扶他,妃嫔们也都看过来,皇后迟疑一唤:“皇上?”

“朕喝多了,出去走走。”皇帝淡声,言毕便向九阶之下行去。

皇后浅怔,一时想提醒他子时将至,想了想,又罢了。

这样的宴席上人人都免不了要喝些酒,喝得多了出去散散酒意便也是常事。在他之前,已有不知多少朝臣都避出去过,嫔妃中那位秦淑女更是开席时稍喝了两盏就出去散步去了,倒现在都没回来。

楚稷便这般出了殿,一语不发。张俊带着几名宦官跟着,隐约觉得皇上这散步散得有点“急”。

脚步虽稳却快,足下生风。不像散步,倒像是赶着时间要去做什么。

如此不过小半刻,紫宸殿就已出现在眼前。

侧殿里,顾鸾品了两盏茶、尝了四五块点心,实在没事做,已忍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顾鸾于是断断续续地按了半晌太阳穴,心觉这守岁守得实在艰难。

若是在含元殿,歌舞升平的,她不会困;若是回房……虽然也只是自己待着,但她还可用屋外的积雪堆个雪人解闷儿。

偏偏在这紫宸殿里,她闲得长毛,可总不能在皇帝的寝殿前堆雪人呀。

困意逐渐浓重,顾鸾按太阳穴的动作不知不觉就成了掐太阳穴。

“皇上。”外头忽然响起宫人的问安声。

顾鸾精神一振,只道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却一眼就见门上被光火投出他的身影。

又听他漫不经心地跟宫人说:“朕喝多了,出来走走。又走得冷,回来喝盏茶。”

楚稷一壁说着,一壁环视四周。正要问出那句“顾鸾呢?”,侧殿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

他视线顿住,她颔首福身:“奴婢去沏热茶。”

她说完便又退回侧殿里,转身行至矮柜前,熟练地沏茶。楚稷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定了定,提步步入侧殿。

矮柜边恰是一方窄榻,他怡然自得地过去落座,侧倚榻桌,以手支颐地看着她。

顾鸾余光扫见他的身影,沏茶的手微顿,偏头看去:“侧殿冷些……皇上不妨去内殿稍坐?”

“无妨。”他脸上笑意淡泊,轮廓被光影勾勒得十分好看。

顾鸾不再多言,沏好茶端给他。还有两步远时嗅到酒气,她便说:“奴婢让御膳房上盅醒酒汤来。”

他吹着茶上的热气,听言摇头:“不必,宫宴还没散。”

说完,他睇了眼侧旁的檀木椅:“坐。”

顾鸾福了一福,便去落座,这才注意到隐约传来的烟花炸响声。

她知道,除夕宫宴时的烟花一般是从亥时末刻开始放,一直放过子时初刻。也就是说……

她望向窗外:“快子时了?”

恰此时,钟声“咣――”地撞响。

新年之时,以皇宫四角的钟楼为始撞响钟声,继而渐次击响京中百余钟楼,满城的新年吉意尽会在此时沸腾至顶点,坊间街头在此刻必定人声鼎沸,含元殿里亦会是一片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