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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韶华(62)

太后说到这个份儿上,算是将面子里子都为他想到了。言罢却仍等不到他的反应,不由生出几分不快来:“稷儿!”

楚稷沉息:“就先让她留在御前吧。”

觉察太后的不满,他沉然道:“不是位份的事,是儿子对她一厢情愿,不知她的心思,不愿强求她。”

太后讶然:“什么?”怔了怔,便说,“那你……问她啊。”

皇帝又摇头:“儿子怕弄巧成拙。”

太后直被他这句话给说愣了。

神情凝滞半晌,语气满是诧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个皇帝,喜欢一个宫女,不敢说不敢问,怕弄巧成拙?!

楚稷低着眼帘:“朕情愿等一等,来日有了合适的契机,再问她也不迟。”

他说着离座,起身长揖:“宫中礼数,儿子心里有数,对阿鸾发乎情、止乎礼,不曾逾矩半步,请母后放心。至于宫中传言,众口铄金,总难以尽消。儿子留阿鸾在御前,他们有的说;儿子纳她入后宫,难道他们就没得讲?不如充耳不闻,由着它去。”

“你这话说得简单!”太后有些急了,“哀家入宫已有二十余年,这样的道理哀家不懂吗?哀家怕的岂是宫里的几句闲言碎语?是顾虑你来日在史官笔下的名声!”

得凡皇帝,落得一句贪恋美色的名声总归不好。

楚稷轻哂:“如是治国有方得万人称颂,何惧史官议论几句私事?如是执政昏聩令民不聊生,只得个后宫和睦宫规森严之评又有何用?儿子自问能为天下万民谋福,母后又何苦去拘这些小节?”

“你这是诡辩!”太后气得直拍榻桌,皇帝笑意愈发清朗,上前半步,复又长揖下去:“母后,自幼是母后教导儿子,当多读圣贤书,来日当个贤明君主。莫学夏桀商纣,昏庸一世,到头来只得将罪责推到妃嫔身上,强博半分尊严。如今儿子谨记在心,公事私事分得明白,不乱分毫。母后却忘了吗,竟这样担心儿子因为阿鸾惹得一生骂名?”

“……”太后冷冷别开眼,自问说不过他,便不再说了。

可真是翅膀硬了。

还是秩儿可爱。

太后便寒着张脸不再开口,楚稷薄唇微抿,口吻放缓下来,好声好气道:“时辰已晚,含元殿还有宫宴要应付,儿子先行告退,晚些再来向母后问安。”

太后不说话,他就径自退了出去。

殿里安静下来,不多时,太后身边的大嬷嬷进了屋,给太后奉了盏茶:“瞧太后娘娘的神色,是没劝住皇上。大过年的,您先消消气。”

太后接过茶盏,铁青着脸色抿了一口。

嬷嬷眼睛一转,恭肃垂眸:“其实有什么可为难的呢?一个宫女,您硬要管便管了,册封也好、打发出去也罢,哪怕是乱棍打死,只消您真下了懿旨,皇上便不可能与您硬顶,闹得让外人看热闹。”

“嘁”太后冷笑,“哀家才不为他费这个力气!”

“这不就是了!”嬷嬷一下子绷不住笑出来,“太后娘娘素来通透,眼下何苦去费那个神?咱们皇上也不是个糊涂人,不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年轻人春心萌动罢了,不妨就先由着皇上。”

太后脸色仍不好看,又啜了口茶,就搁下茶盏站起身,懒洋洋地往外走去:“操心这个干什么?走,和太妃们吃年夜饭去。”

“哎。”嬷嬷旋即躬身,扶着她往外去。

不远处的宫道上,皇帝沉默而行,良久没说话。他来时带的宫人不少,但在他步入颐宁宫时就都留在了宫门外守候。待得他出来,张俊一眼瞧出他心情不佳,立刻识趣地示意宫人们都退远了跟着,唯独与他一起从颐宁宫出来的顾鸾不好退开,只得安安静静地跟在身侧。

顾鸾觉得太后所言之事或与自己有关,几度想要探问。却又不好问,便一壁跟着他前行一壁绞尽脑汁地思量。直至离含元殿不远时,他忽地驻足,侧首看她:“阿鸾。”

她忙也停下,抬眸听命。

楚稷道:“……你不想去良王那里吧?”

“不想!”她脱口而出,滞了滞,又道,“良王殿下才……才六岁。”

楚稷笑一声:“是啊。”复又提步前行,心下轻松起来。

他就知道,阿鸾不可能想跟楚秩去的!

六岁的小屁孩也敢跟他抢阿鸾,做梦。

不过,楚秩童言无忌之下能说出那种话,也足见她有多让人喜欢。

他该护好她,不能让她被抢走。

他心下赌着莫名其妙的气,大步流星地行上长阶,进了含元殿的殿门。

殿中早已宾客满座。九阶之上唯正当中的御座空着,后妃们皆已到齐。九阶之下的两侧,宗亲百官也已齐至。宦官尖锐的通禀声撞入殿中,众人离席见礼,山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