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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韶华(129)

二人都垂眸跪着,哪个也不开口。

坐在一旁的何美人是个性子聒噪些的,听言已忍不住叹道:“加了火石?这是想烧死大姑姑不成?宫里竟有这等恶事!”

待她说完这句话,张俊见两人还个顶个的沉默,就不再等,抬眸击掌:“就从这翠儿开始吧,押出去。”

两名宦官入殿押了翠儿就走,张俊又皮笑肉不笑地瞧瞧倪玉鸾:“你也去吧,给她挨的板子记个数。别数错了,不然一会儿啊……”张俊森笑,“翻个倍数,加你身上。”

倪玉鸾浑身打了个激灵,正连连摇头,又两个宦官入了殿来,将她也“请”了出去。

满座寂然间,外头很快响起了沉闷的板子声与尖锐的惨叫声。胆子小些的嫔妃已死死低下了头,抬头不敢抬一下,生怕看见什么可怖的场景。顾鸾一语不发地立在楚稷身侧,自知宫里行刑都很有“分寸”,但凡不想让人死,上百板子下去也死不了,就硬生生地这么熬着。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仪嫔的神色,仪嫔却正气定神闲地喝茶。

好冷的心,是个人物。

顾鸾心下这般想着,一时甚至也有那么些许的动摇,暗想这个时候翠儿与仪嫔会不会尚未搭上线,是她先入为主了?

“二十三,二十四……”倪玉鸾数数的声音愈发嘶哑,带了压制不住的哭腔,听着让人胆寒。

楚稷对这一切声响置若罔闻,淡然坐着,只神情沉得可怕。

他在努力回想一些事情――正在外头挨杖责的那个宫女,他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好似在哪里见过,又或是在哪一场梦里见过,他一时却想不起了。

不多时,外头有宦官入了殿来,躬身禀话:“人已昏过去了。”

张俊点点头,扬音问倪氏:“打了多少啊?”

“三……三十七板。”倪玉鸾的声音剧烈地颤着,跪在殿门口的背影僵直。

张俊一语不发地看向进来回话的那宦官,那宦官很是机灵,即刻笑道:“数错了,打了四十。”

倪氏这才蓦地回过头:“不……不可能……”

她一下都没敢错。

张俊却好似没听见:“行,该倪氏了。四十翻个番就是八十,昏了也不怕,冰水管够。”

“诺。”跟前这宦官一揖,退出内殿就大步流星地走向外殿。行至她身边,他并不必停,直接将她向外拖去,倪氏死命地挣扎起来:“不!”

这一声喊,直破了音,在场宫眷无不打了个哆嗦。

都说宫里出了事要么大事化小、要么便是要多狠就有多狠,今日她们算是见识了。

顾鸾的目光再度睃过众人。

楚稷授意张俊以这般可怖的法子当众问话,自有想逼幕后主使直接认罪的意思。但眼下看来,倒还没人想开口。

外头再一度地响起板子声惨叫声,倪玉鸾很快便扛不住,大声嚷道:“我说!”

张俊侧首,看皇帝的反应。

殿外又喊了声:“我都说!”

皇帝启唇:“带进来吧。”

张俊躬身,亲自行至外头传了话。不一会儿工夫,倪氏被押进殿中,衣裙倒尚未见血,只是头发尽被汗水染湿,样子颇为狼狈。

“皇上……”她被押跪在地,惊魂不定地喘了两口气,慌张道,“我……我不知是何人主使。翠儿只说……只说顾鸾乃是后宫诸位娘娘娘子的心头大患,若能除之,我后半生或许就能过得好些……”

张俊锁眉:“你这话说得还是不老实啊。”跟着就又一摆手,作势命人要将她再押出去。

倪玉鸾忙道:“不……不,公公听我说!”

她磕了个头:“但是……但是这几个月,仪嫔娘娘花钱接济过我数次。有时和翠儿聊起,翠儿也说……也说若能得仪嫔娘娘照拂便是最好的。她说仪嫔娘娘家世好,便是无宠也不打紧,这后头或许便是……便是……”

她不敢再说下去,迟疑着望向端坐在旁的仪嫔。仪嫔抬眸,也看着她。

这么简单?

顾鸾心觉不可能。

仪嫔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咬下来,上辈子大概也活不到谋害嫡长子那个时候。这是个心机极深的人,早在谋害嫡长子前就不干净,只因藏得极深极好,直至皇长子一事才被查出来罢了。

这样一个人,很是不该这个时候轻易地被倪氏咬出来。

却见仪嫔凝视着倪玉鸾,半晌,眼眶里怔怔地泛出泪光来。

“本宫竟不知道,世上还会有这般恩将仇报之人。”

她如此说道。每一个字里都带着颤音,比受了刑的倪玉鸾颤得还要厉害些,好似压抑着强烈的愤慨与委屈,引得众人都看她。

顿了良久,她又说:“可是因为……可是因为本宫知道了你的旧事么?可你已在冷宫,只要皇上肯饶你这次,本宫必不会拿那旧事苛责于你……你又何必这样攀咬本宫!你被废这大半年中,除了本宫可还有半个人去看望过你?你的心是石头做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