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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登基了(61)

作者: 雨遇鱼 阅读记录

既然如此,还苦守那些荒唐执念有什么用呢?不如恣意过活。

区区蚁贼之毒。

江荻川在心中暗自计数时日,不觉得害怕,反而提起了些兴趣。

不合时宜地,他想起那个好哥哥把他送去学堂前的一日。

江霜序比他大几岁,个子高,牵着他的手走过大街小巷,不像个高高在上的郡王,反而像是寻常人家稳重可靠的大哥。他亲切地和街坊四邻打招呼,砍起价来也有一套,事无巨细地采买各种文房用具,连一支笔,一沓纸都不假手他人。

俩人从东市走到西市,直到书箧里装的满满当当。

夕阳西下,金乌灼目,大朵大朵的粉紫色烟霞铺陈在天际。他亲自背着沉重书箱,牵他的手小幅度地荡啊荡,路上留下并排而行的两个影子。靠的那么近。那时,他眼中似乎有极力掩饰又不经意流露出的不舍与关怀。

这种情绪对江荻川来说太陌生也太独特,叫他现在想起来,心中似乎还被那日的夕阳烫了下。

他慌忙甩甩头,把满脑子烂七八糟的思想清空。

老天爷最爱愚弄世人。

想活时,活不下去。想死后,又重返人间。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过又经历数十年寒来暑往,走过无法避免的生老病死,然后归于尘土。

可是,人既然枯燥无味的活着,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比如说拨弄是非,搅动风云,把这浊世搅成鱼龙混杂的烂泥塘。

比如说揭竿而起,改朝换代,眼看高楼平地起,再亲手把它们碾碎成尘埃。

……

这些离经叛道的轻狂事,他上辈子全都做过了,初起时兴致勃勃,到后来只觉得无趣,哪怕把天都捅破,也没办法剥离出那种浸透到灵魂深处的孤独感,金殿高楼,富贵无极,再来一遍也没什么意思。

这辈子,却有些差别。

江霜序,这个酒囊饭袋窝囊废,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实在有趣的很。

这家伙还是他血脉相连,又沉迷于表演兄友弟恭游戏的亲生哥哥,这便更加有趣了。

江荻川瞥了眼那个胡人,似是没有认出他一样,闭紧嘴巴不动声色,心脏却激动地狂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哥哥那张无论何时的云淡风轻的亲切笑脸了。

若是他看到,自己的亲弟弟被胡人劫持会露出什么样子的表情呢?

震惊,焦虑,害怕,畏葸……是同那日一样的不舍与担忧,还是剥下虚伪面具,流露出最丑恶的真实情绪

人的内心中,总有些最黑暗,最不为人知的角落。那是在狂风漫卷的海上生起的暗涌,在波云诡谲中隐藏踪迹的雷鸣,危险无比,足以在一瞬间吞噬人的理智,让人陷入欲望的泥沼,然后永远沉沦。

莫要扯什么哥哥弟弟兄弟情深,帝王之家哪有什么感情,有的都是利用与算计。

江荻川从来不信情义两字,所以这两辈子都活的畅快恣意。

如今,他依旧不信。

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一切,想到江霜序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他简直急不可待了。

*

一旁的林蔚见江小朋友陷入思绪,只当他被仓库里云屯雾集不计其数的储蓄粮给惊呆了,还自顾自地介绍:这是土豆粮种,耐寒耐寒产量大,那是花生种子,个大质优品质好。

话语间,都是自豪之情。

她哪里会晓得,这个粮库,这些种子,早变成了让胡人垂涎三尺的大肥肉,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嫉妒心魔。而她的描述,让其再难压抑心中迫切的掠夺欲望。

库丁是个上了岁数的退伍老兵,老眼昏花,见到有人来,也懒得搭理,自顾自抽着旱烟袋。他脚边,一只油光水滑的大肥橘猫正张大嘴巴打着哈欠。

一人一猫,都是懒洋洋的样子。

如今朔州正处丰年,各粮仓都满满当当,小王爷派人来教了许多防腐防虫的加工方法,仓库中的粮食经久耐放。

不需要时时关注,工作清闲,人也就自然懒散下来。

老库丁佝偻身躯,捻着烟叶,一副不大爱搭理人的样子,对一个姑娘和一个小孩的神奇搭配不做评价。忽然,他抽动鼻翼,警惕地抬起头,眼瞳锐利如苍鹰:“车上装的什么东西”

“啊?”林蔚疑惑。

江荻川瞥了眼那个胡人,瞬间觉察出不对劲。他也仔细去闻,可仓库里浑浊的土腥味灰尘气太过浓郁,他什么也没闻见。

老库丁撂下烟斗,抽刀在手。他走到马车边,谨慎地推刀,撇开了表面的木板。平平无奇的马车卧榻下,竟然露出半车黝黑黝黑的猛火油。

猛火油,遇火即燃。

仓库重地,屯放的都是珍贵粮草,可半点火星也不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