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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69)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雨势很猛,小九好容易挨着角落,手指麻木木的,他奋力扭过整只手掌贴去墙壁,头还是发晕。他摸索一番捉住一把硬棍,大概是把扫帚柄,牢牢握紧了,总算有些依靠。

“但你放心,我会把你完完整整交给晏知山,我不是段争那种杂碎,不会动你,我供着你,我照顾你,再把你还给晏知山,到时候你就明白我是好人,”吴汇金慢慢往小九那边靠近,以言语哄着,要他平静,“很快你就能见到晏知山,你高不高兴,高兴就过来,我不会动你——给我过来!”

他显然有醉意,离得近了,酒腥气更重。小九不知哪来的蛮力,手里扫帚杵得高高的,关键时候一顿胡戳,其中许多下都打在自己后背。期间只听吴汇金锐叫两声,小九眼里淌汗,下一秒头发被扯住,头皮抓得生疼,他不哭不喊的,像只破麻袋似的被人从东踹到西,接着又迎面受了两个耳光。

吴汇金闭着一只眼睛呼哧喘气,眼泪应激淌落。他受酒醉操控,或许还有迁怒的念头,接连几下踢踹,连着生风的巴掌,都向小九挥去:“贱人,你敢动手,你竟然敢对我动手!”

他下手没有轻重,一脚跺在胸口,小九疼得闷哼一声,喉咙里咕嘟响,随即身体扭成一个畸形的姿势,就着墙角牢牢缩成一团。随即后背心又迎来两脚。吴汇金将扫帚柄抽在他腿根和肩背,力道一下弱过一下,挨得多了,小九反而感觉不到疼。他闻到角落有腐臭味,但很奇怪,脑海想的却是那件被丢在家门口的汗衫——他当时应该抱得更牢一些的——上面有段争的味道。

怒气随着酒意发散,等吴汇金扶着额头倒退两步,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噩噩然瞧着缩在原位没了声息的小九,半晌爬去推他,翻过身体一看,小九双眼紧闭,脸侧嘴角皆是殷红青紫的巴掌印,耳垂底下甚至被不平整的扫帚柄削去一小块肉,血汩汩地往外流,沾红他身上那件灰扑扑的白汗衫。

吴汇金吓得牙齿打颤,推他不醒,又扶起人来拼命摇晃。小九一颗脑袋仿佛堪堪挂着脖子切口,前后摇摇摆摆,但始终没有睁眼。

“死了,人死了,”吴汇金喃喃自语,双手倏地一松,他噗通一下重新坐回地上,“死了,真的死了——不是我,是段争,都是段争干的,是他把你害死的!”

他唯恐和半死人待在一块,连滚带爬地下了楼,临近一楼的最后几级台阶绊脚滚倒,引得坐在楼底吹凉风的阿婆来看。她嘴里只剩几颗牙,啐他一声“不长眼”,转身拖出藏在楼道后面的红白蓝塑胶袋,一下丢到他身上:“也不嫌脏!”

吴汇金胆颤心惊:“哪儿来的?”

阿婆奇怪看他:“你拖袋子从外面过来,又下楼丢袋子,我都瞧见啦。袋子没破,还能用。你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

吴汇金猛地将塑胶袋团进怀里,喝走不明所以的阿婆,总想她临走前古怪的眼神,是因为她不仅发现他行踪诡异,也许还看到了他虐杀活人。

塑胶袋底部尽是些脏水污泥。离开出租楼的时候,吴汇金将小九拖了一路,还在楼底遇见个摇团扇的女人。她倚在墙边送客,穿的是吊带长裙,大臂肉又白又沉,晃悠悠的,眼睛斜过来,往下落在那只足够装起一个成年人的塑胶袋上。

吴汇金被她那眼刺得脚底瘙痒,拖抱了一路手臂泛酸,最后将袋子挪上车,竟然半天没拖起。被身后紧盯他的阮红玲从头扫到脚,冷不防她高喝一声,手臂抱在胸前,问他是谁,怎麽从来没见过。

吴汇金不敢多话,涨红脸将袋子拖上后备箱,桑塔纳车身往下一沉,没拽紧的拉链里掉出一只针头。他不禁大汗淋漓,慌张拾起了,揣进裤兜,在阮红玲狐疑的目光下坐去驾驶座。刚要发动引擎,就见她袅袅娜娜地走来敲窗,说话时眼睛瞟动,问他到底是谁。

吴汇金就怕言多必失,来前特意了解这整座出租楼里的住户多是舞女少爷,于是只说自己是男客。

阮红玲不说信或不信,扇摇一摇,忽然伸臂探进他裤裆,眼疾手快地掏出那只针头,蹙眉问他是不是带人坏了规矩。她当他慌张,是因为偷偷领妓女吸毒。

不敢和她起冲突,吴汇金三言两语带过,之后驾车离开。拐上街口前,他望去后视镜,阮红玲仍旧站在楼底,手里团扇慢慢地晃,仿佛想驱走密布在头顶的乌云。

完了,都完了。雨势渐猛,吴汇金抖着手擦烟,身边是那只压瘪的塑胶袋。他被发现了,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回头肯定会发觉不对劲,那麽段争很快就会找过来,他必须立刻把人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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