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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43)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他晃着河水悠悠地摇,河岸是赤着单脚的小九呆坐。唐小杰出言吓唬,小九木愣愣的,一副全然状况外的神情。对了,傻子连绿毛水怪都识不清呢。

嫌他扭捏又累赘,唐小杰很快自顾自游远。他肺活量一般,偏偏爱逞英雄,自以为背后有小九张望,卯足劲想在他跟前现些本领,一口长气直瘪得胸口疼,瞳孔也叫浑浊的河水刮蹭得刺痛。隐约听见岸边有动静,他透过晃动的水波朝岸边张望,那里人影幢幢,一道人影似乎分成两道,两者从尾巴开始绕,很快又连成一道。他心觉异样,摆动腿脚浮上水面,接着愣在河水中央。

操,傻子跑了。

第一反应是先前自己瞎编的绿毛水怪成了真,丛林里冒出头来的小怪物,靠四肢爬行,张着血盆大口窜过来,一口就把小九咬得缺胳膊断腿。唐小杰叫自己的想象吓得魂飞魄散,加上他往四周叫哑了嗓子都没有人应声,忧惧更甚,他快速游回岸边,手臂拍打水面掀起的浪哗啦响。

他套上汗衫,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边叫边找,喊得用力,嗓子也哽住。他恨傻子生来是傻子,总是给人添麻烦,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时不时地跑丢,还要带来屁股后面一堆的债。恨着恨着又忧虑,他想小九有什麽错,活该他是傻子麽,遇事只会哭的笨蛋,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儿。

转眼间,唐小杰叫着小九跑远,水面重归平静。夜色寂然,蝉鸣伴着远处时断时续的狗吠,突然,河中央咕嘟一响,是一个圆滚滚的气泡。

半分钟后,水面发生剧烈摇动,小九湿淋淋地从河里钻出脸来。他有些怕水,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唇张开一条缝,舌尖被嘬得破皮,露在夜风里呼吸,好像咬着几根细细的针。他的头发漂在水面,海草似的上下浮动。他紧搂着潜在水底的段争的脑袋,胸膛在哆嗦,他的脸往后仰,叫得无声无息,是水流削减了他被肆意凌辱的快感。

段争更下去了,像一块重石那样拖拽他的腰腹,嘴唇的触碰近乎于无,小九来不及呼救和挣扎,很快,身下那股蛮横的重力已经将他重新拖进乌沉沉的水底。

牙齿被撬开,源源不断的水滚进嘴里,段争睁开眼,优越的游水本领让他能在水底轻松视物。然后他看到一株海草,浓密漆黑,距离自己不过十公分。原来是小九的头发。水底无法闭气,小九痛苦地皱紧眉,尽管他现在整张嘴都被河水和段争所包裹,他仍旧痛苦。段争凶狠地咬他吻他,将他闪躲的舌头死死咬穿,血流出来,混进脏污的河水。

他看到了,那株海草在狂蛮地生长。最后仿佛数十条捆绑的铁链,将小九永远地束缚在水底。

原来小九成了那只绿毛水怪。

第十一章

对于段争和小九时常丢下他单独逍遥的行为,唐小杰总对其报以十万分的不齿和怨愤。

那晚他光裸双脚沿着铁轨走了后半夜,怎麽也想不到叫他以为丢失的小九实际被拽进了河底,因此心头惴惴,回家前在楼道里再三地抹脸揉嘴,直把脸色掰回起初的镇静才推门进屋。一眼看见小九余下的单只木屐挂在晾衣台,泡过水,鞋跟又断了,让两只橙色的夹子分别钳住,荡在夜风里,跟着顶头那根枯木架子一道地响。

段争也不在,大概就和小九并肩躺在那张行军床上。小九怕他,必然不敢出声,那麽只会翼翼小心地攀爬在他胸口,抱着臂膊,挨着嘴唇,就像前些夜晚他们三人并排躺在乡野的竹床那样。

唐小杰知情知趣,动静把握都有分寸,比方身后有响动,他猜到是小九的舌头滑过段争的齿列,明白得静心,因而之后的一整个钟头都保持姿势侧卧,一声不响。之后他迷糊小睡,猝然惊醒,就着家门口那颗摇晃的黄灯泡,发现段争的半张脸掩在灯火里。而小九躺在中间睡姿别扭,往段争怀里嵌进半身,脖颈里汗密密的,衣领被蹭落在肩膀下。尤其是他腿间,段争正把右手从灰色短裤里抽走。小九没有安心的依靠,梦里受惊,扯着春梦那样哀叫一声,夹紧膝盖摩擦,同时愈发靠近段争,几乎要翻到他身上去。

这些唐小杰知道麽,他都知道。他只是光脚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将脚底扎伤的血洞一点点擦净,然后砍掉一把菠萝叶,就着一柄刀口毛躁的水果刀插着吃完半颗菠萝。菠萝太涩了,他吃得口舌发麻,最后停下来。

桌边有包软烟,该是段争抽剩的,包装口捏得像块皱手巾。唐小杰丢了刀,将手塞进去摸索,只摸见半截发潮的烟头。他没点着火,要他突然镇定的是烟盒里抖出来的两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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